空气中弥漫着碎石粉尘、骸骨烧焦的恶臭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逐渐散逸的死亡能量。莉拉和她的“鸦爪”队员们迅速控制了残存的局面，确认再无活着的敌人后，立刻开始救助伤员。
谢无疾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他看着莉拉小心地将脱力的伊芙琳扶起，艾莉莎虽然脸色苍白，但似乎凭借自身对负能量的抗性，伤势最轻，正默默检查着伊芙琳的状况。哈米尔和他的矮人学徒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虽然个个带伤，矮人特有的坚韧让他们还能骂骂咧咧地检查着受损的装备和那件立下大功却已彻底报废的“破城锤”。
“钥匙……终将归于寂静……”
脑海中回荡的那句冰冷低语，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让谢无疾感到一阵寒意，远胜于身体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佩戴着艾莉莎制作的屏蔽护符，此刻正微微发烫。显然，刚才那道目光的主人，其位阶远超护符的屏蔽上限。
“男爵，你怎么样？”莉拉安置好伊芙琳，快步走到谢无疾身边，精灵敏锐的目光立刻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不仅是伤势，更有一种深层次的不安。
“死不了……”谢无疾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试图用惯常的痞气掩饰内心的波澜，但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就是觉得……这次好像惹了个更大的麻烦。妈的，亏大了，回头得让奥莉薇娅找王都报销，精神损失费也得算上！”
莉拉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仔细检查了他手臂和胸腹的伤势，眉头紧锁：“肋骨可能骨裂，内腑受震，需要立刻回去让艾莉莎仔细治疗。”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刚才……我也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可怕的意志扫过，虽然只是一瞬。”
谢无疾眼神一凝，连莉拉都感觉到了，说明那不是幻觉。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现在不是深入讨论的时候。
“清理现场，能带走的都带走，特别是那些灰袍人的残留物和黑甲守卫的盔甲碎片！”谢无疾强撑着下令，“哈米尔，看看那祭坛坑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
“交给我们！”哈米尔瓮声瓮气地应道，虽然走路一瘸一拐，还是带着学徒们走向那个焦黑的坑洞。
片刻后，一名“鸦爪”队员前来汇报：“男爵，外面确认了，灰石堡方向的亡灵大军确实崩溃了，大部分化作了枯骨，少数还在游荡的也失去了组织。我们的人正在肃清残敌。但是……搜遍了城堡内外，都没有找到‘血狼’沃克的踪迹，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谢无疾想起那个一闪而逝的阴影传送门，心中了然。沃克恐怕是被那个背后的存在带走了，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知道了。通知奥莉薇娅，让她派人接管灰石堡，清点物资，安抚……如果还有活人的话。”谢无疾摆了摆手，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身体的伤痛，精神的冲击，以及面对未知存在的无力感，让他那玩世不恭的面具都难以维持。
返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来时是精干的奇袭小队，回去时却是一群互相搀扶的伤兵。谢无疾被莉拉和一名队员架着，几乎是被拖着走。伊芙琳则由艾莉莎照看着，勉强能自己行走，但精神萎靡。哈米尔和矮人们倒是硬气，虽然伤得不轻，却坚持自己走，只是脚步蹒跚。
当他们这支狼狈的队伍，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看到鸦林镇轮廓时，镇门口灯火通明，奥莉薇娅带着费伦和一批守卫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到众人凄惨的模样，尤其是被搀扶着的谢无疾和伊芙琳，奥莉薇娅脸色瞬间白了，但她迅速压下情绪，指挥着人手上前接应。
“立刻安排治疗！热水、绷带、草药全部准备好！”她语速极快地下令，目光扫过谢无疾，看到他虽然狼狈但眼神依旧清醒，微微松了口气，但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和明显不自然的姿势，心又提了起来。
“奥莉薇娅……”谢无疾看到她，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调侃的话，却最终只是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先记账，回头再算……这次真的亏到姥姥家了……”
话音未落，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强烈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谢无疾在一阵熟悉的、带着淡淡清苦药草味的环境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领主府卧室的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清理、包扎好，剧痛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软和无力。
窗外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尝试动了动，右拳经脉依旧传来隐隐的刺痛，但那种灼热感已经消退。脑海中那冰冷的目光和低语却仿佛烙印般清晰。
“醒了？”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谢无疾偏过头，看到艾莉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籍阅读，似乎守了不短的时间。她看起来恢复得不错，除了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
“嗯……”谢无疾声音干涩，“我晕了多久？伊芙琳怎么样？其他人呢？”
“一天一夜。伊芙琳精神力透支，需要静养数日，无生命危险。哈米尔和矮人学徒多是皮外伤和震荡，已无大碍。莉拉和她的队员伤势较轻，正在休整。”艾莉莎言简意赅地回答，合上了手中的书——正是那本《界域行者手札》副本。
她看向谢无疾，幽深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在昏迷中，一直在无意识地重复‘钥匙’这个词。”
谢无疾沉默了一下，没有隐瞒，将最后时刻感受到的那道目光和低语告诉了艾莉莎。
艾莉莎听完，久久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书皮。“看来，星陨学会和马拉斯蒂尔对你的定义并非空穴来风。‘钥匙’……这个称谓背后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界域行者的遗产和虚空能量。那个存在的层次，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恢复生机的鸦林镇：“沃克只是棋子，仪式可能也只是试探。我们破坏了一个据点，延缓了某个阴谋，但也彻底暴露在了更深层黑暗的视线中。谢无疾，你的‘锚点’特质，比你想象的更引人注目。”
谢无疾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却是一片阴霾。他摸了摸腰间，空的。“猎星者”和“龙吼”都不在身边。
“我的枪……”
“哈米尔拿去保养了，有些部件在爆炸中受损。”艾莉莎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的‘影噬之牙’和长剑在旁边。”
谢无疾看向床头的矮柜，那对幽暗的匕首和骑士长剑果然放在那里。
“奥莉薇娅正在处理灰石堡的接收事宜，初步清点，收获尚可，能弥补部分我们这次的消耗。”艾莉莎继续说道，“但王都那边，我们需要一份详细的报告，如何解释沃克的失踪和那个仪式……”
“如实报告……部分。”谢无疾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就说是安格玛亡灵巫师的阴谋，我们英勇挫败，但主犯沃克在混乱中逃脱。关于那个目光和低语……暂时保密。”
他需要时间，需要变得更强，需要弄清楚自己这个“钥匙”到底意味着什么，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更可怕的敌人。在那之前，过早暴露底细，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觊觎。
艾莉莎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但没有反对。“可以。”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奥莉薇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她看到谢无疾醒来，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醒了就好。先把粥喝了，补充体力。”她将粥碗放在床头，动作轻柔，“灰石堡那边基本稳定了，缴获的物资清单我稍后拿给你看。另外……”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艾莉莎，才继续说道，“洛汗的博格派人送来消息，询问之前约定的下一批‘纯净结晶’何时能够交付。”
谢无疾闻言，嗤笑一声，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呵……告诉他，就说我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剿灭了北方的亡灵据点，暂时无力开采。想要结晶？让他拿更多的粮食、战马和……关于安格玛，或者任何古老死亡教团的情报来换！”
他端起肉粥，闻着诱人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虽然前路迷雾重重，强敌环伺，但至少此刻，他还活着，他的伙伴们也大多无恙，他的领地还在。
“先吃饭。”他嘟囔着，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吃饱了才有力气，跟那些藏在暗处的王八蛋继续玩下去。”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那抹熟悉的、带着痞气和不服输的光芒，再次在眼底燃起。左轮需要保养，身体需要恢复，领地需要发展，谜团需要解开……他有太多事情要做。
这场穿越异界的冒险，他的领主之路，还远未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