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疾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海浪中沉浮,每一次试图浮出水面,都被剧烈的疼痛和沉重的疲惫拖回黑暗的深渊。胸腔里火烧火燎,右臂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经脉中游走、穿刺。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嘈杂的声音才艰难地穿透了他意识的迷雾。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亚麻布帐篷顶,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草药气味。他正躺在自己领地医疗帐篷的简陋床铺上。
“他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是负责照料伤员的一个年轻女孩。
紧接着,几张熟悉的面孔围了上来。
奥莉薇娅站在床边,虽然金发依旧一丝不苟,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见她醒来,明显松了口气,但立刻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感觉怎么样?伊芙琳说你断了两根肋骨,内脏有震荡伤,右臂经脉再次受损,需要静养至少半个月。”
莉拉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精灵的面容上带着关切,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你太乱来了”的无声责备,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伊芙琳则拿着一卷刚写好的医疗记录,凑得很近,几乎把眼镜贴到谢无疾脸上,语气严肃地汇报:“领主阁下,您昏迷期间生命体征平稳,右拳异变能量表现出活跃的自愈倾向,与内息协同作用下,伤势恢复速度比预期快15.7%。但精神层面有轻微污染残留,建议后续由艾莉莎小姐进行深度净化……”
谢无疾张了张嘴,想说话,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疼得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缓过来,他第一句话就是带着嘶哑的嗓音问:“……亏……亏大了……老子的‘熔火之心弹’……还有最后一颗穿甲弹……打没了……”
都这时候了,他心疼的还是他那点家底。
奥莉薇娅忍不住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没好气地道:“命都快没了,还惦记你那几颗子弹!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莉拉也无奈地摇了摇头,递过一碗温热的草药汁。
这时,谢无疾才注意到,艾莉莎就站在帐篷的阴影角落里,依旧是一身黑袍,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她手中正把玩着几块闪烁着深邃幽光的结晶,以及一卷用黑色皮革包裹的卷轴。感受到谢无疾的目光,她抬起冰蓝色的眸子,声音清冷地开口:“收获。高品质虚空结晶,七单位。古代卷轴,疑似记载更完整的提纯技术与……界域行者相关情报。”
她的语气平淡,但谢无疾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对于知识的灼热。
“七单位?还都是高品质?”谢无疾眼睛瞬间亮了亮,连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还有技术卷轴?这波……好像没那么亏了?”他试图动一下,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就是这代价有点疼。”
“何止是疼。”奥莉薇娅语气凝重地补充,“你们闹出的动静太大,鹰泣峰部分山体坍塌,能量波动恐怕已经引起了多方注意。博格那边派来的‘技术监督’明天就到,刚铎王都那边,恐怕也会很快收到风声。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抱着金砖走在狼群里。”
谢无疾沉默了一下,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内息和刺痛的经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妈的,想安生种个田怎么就这么难……”他看向艾莉莎,“卷轴里的东西,尽快弄清楚。那些结晶……能用来稳住地底那个鬼东西吗?”
艾莉莎点了点头:“能量级数足够。配合星辰金,初步构筑封印的可能性,提升至68.3%。但需要你恢复部分力量作为引导。”
“恢复……谈何容易。”谢无疾叹了口气,感受着身体的虚弱,这次重伤,比上次更麻烦。
就在这时,艾莉莎走了过来,在他床边停下,苍白的手指间不知何时捏着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和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宝石。
“这是……生命精华?”奥莉薇娅有些惊讶,这东西可比治疗石珍贵得多。
艾莉莎没有解释宝石的来源,只是看着谢无疾,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交易。宝石,加速你的恢复。后续研究卷轴与结晶,我需要你的‘钥匙’特质配合,以及……优先使用权。”
又是交易。谢无疾已经习惯了。他看着那颗生命精华,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对他的伤势确实有极大好处。
“成交!”他毫不犹豫,“只要能让老子快点站起来,别说配合研究,给你当实验品都行!”(当然,这话有夸张成分,但也体现了他迫切的心情。)
艾莉莎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至少眼神波动了一下),将生命精华放在他枕边。那温和的能量立刻开始滋润他受损的身体,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一丝。
“你好好休息。”奥莉薇娅替他掖了掖被角,语气不容置疑,“外面的事情,有我们。”
莉拉也轻声道:“警戒已经加强,放心。”
伊芙琳则已经开始埋头研究那卷黑色皮革卷轴,嘴里念念有词。
看着围在身边的同伴,虽然身体依旧疼痛,处境依旧危机四伏,但谢无疾心里却莫名地踏实了一些。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生命精华带来的暖流,开始默默运转内息,引导着右拳那丝微弱的清凉能量,配合着修复受损的经脉。
他知道,休息只是暂时的。博格的试探,王都的注视,地底的威胁,以及手中这刚刚获得的、可能带来更大机遇与风险的古卷和结晶……所有的风暴,都只是被暂时挡在了鸦林镇这简陋的围墙之外。
他必须尽快恢复过来。他的左轮需要新的弹药,他的领地需要更强的防御,他的拳头,需要再次握紧。
“等着吧……”他在心中默念,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屈的狠劲,“等老子缓过这口气……咱们的账,一笔一笔算!”
帐篷外,夕阳将鸦林镇的轮廓染上一层血色,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