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宫昆仑殿的寒气比往日更重几分，殿顶悬着的九盏琉璃宫灯虽燃着暖光，却照不进四人眉宇间的焦灼。云纹雕花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灰布道袍的周昊缓步踏入，袖口还沾着天机峰闭关室特有的冰晶碎屑，发丝间凝着未散的灵力光晕——显然是刚结束推演，连规整衣袍的功夫都省了。
他刚越过殿中那方刻满星轨的玄石地砖，四道声音便如惊雷般同时炸响，连语气里的急切都拧成了一股：“周昊长老，‘界域石’算出来没有？”
开口的秦天浩身量魁梧，玄色锦袍上盘古开天的暗纹绷得发紧，一手按在腰间佩剑的鲛绡剑鞘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旁的玄真道人拂尘垂落，银丝却绷得笔直，显然还记挂着丹辰长老遇袭、抗魔物资被抢的事。北域的慕容复雪一袭素白长裙，裙摆缀着的冰棱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清冷的嗓音里少了几分疏离；西域的欧阳志杰更直接，往前迈了半步，褐色眼眸里满是期待，靴底在白玉地面上蹭出细微的声响——四人已在殿内候了三个时辰，连茶水都凉透了。
周昊停下脚步，先是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随即抬眼扫过四人，嘴角撇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们一眼。“亏你们还是四域禁地的主事人，执掌着人界最根基的灵脉禁地，连界域石的落脚处都摸不清，还好意思催？”他的声音带着刚出关的沙哑，却像淬了冰，扎得四人脸上都泛起尴尬。秦天浩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玄真道人用眼神按住——天机峰推演之术冠绝人界，周昊更是万年难遇的奇才，此刻唯有他能解界域石的困局。
周昊走到殿中那方玉桌前，指尖在冰凉的桌面划过，留下一道浅青色的灵力痕迹，恰好落在星图上“人界”的位置。“别催，听我把话说完。”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根据天机峰的星盘推演，再对照《界域秘录》里的记载，魔界要开界域之门，得集齐九枚界域石。”
“九枚？”欧阳志杰失声惊呼，他猛地想起被抢走的抗魔物资里，就有几卷记载界域之力的残篇，当时只当是普通典籍，此刻想来，魔族怕是早有预谋。慕容复雪也微微倾身，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裙摆，冰棱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那我们人界现存几枚？”
周昊的目光依次扫过秦天浩、慕容复雪、欧阳志杰，最后落在玄真道人身上，一字一句道：“人界共有四枚，且都不在别处，就在你们四家禁地的核心灵脉里。”
“什么？！”这次是秦天浩先炸了，他猛地直起身，锦袍上的盘古暗纹仿佛活了过来，“我盘古神藏禁地的核心灵脉，我每月都去巡查，怎么从没察觉？”慕容复雪也皱紧眉头：“北域冰狱的核心灵脉常年被冰阵封锁，只有历代家主能进，若有界域石，怎会毫无感应？”
“界域石藏在灵脉最深处，与本源灵力相融，若不特意以天机术推演，就算站在跟前也察觉不到。”周昊敲了敲玉桌，灵力痕迹蔓延开来，分成四道，分别指向星图上“东域盘古”“北域冰狱”“西域漠西”“南域毒蛇谷”的位置，“你们再回想，是不是每年灵脉暴动时，核心处都会有一缕异常的灵光？那就是界域石在压制魔气，只是你们没往这方面想。”
四人闻言皆是一怔。秦天浩猛地拍了下大腿：“没错！去年盘古神藏灵脉异动，核心处确实有金芒闪过，我当时只当是灵脉本源不稳，还派人加固了阵法！”慕容复雪也点头：“北域冰狱的灵脉深处，每到冬至就会有白光透出，我一直以为是冰灵凝聚……”
玄真道人很快冷静下来，他抬手拂过案上的传讯玉符，玉符表面还残留着丹辰长老传来的、带着血腥气的灵力波动。“周昊长老，人界四枚，剩下的五枚在何处？魔族如今已有多少？”
“剩下的五枚，一枚在灵界灵虚秘境，被灵族长老贴身看守；一枚在妖界万妖谷，由狐帝亲自镇守。”周昊的指尖在星图上点出两个光点，随即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至于剩下的三枚，全在魔界手里。”
“三枚？！”四人同时变了脸色。秦天浩的佩剑“嗡”地发出一声轻鸣，鲛绡剑鞘上的花纹泛起红光：“九枚集齐才能开界域之门，魔族已有三枚，再夺我们一枚，不就够半数了？”
“不止。”周昊摇了摇头，指尖凝聚灵力，将星图上魔界的位置染成墨色，“界域之门开启需‘本源对应’，灵界有“自然之力结界”强盛，妖界有万妖护界，魔族不敢轻易招惹。唯独我们人界，近年因内部纷争耗了元气，又逢丹辰长老遇袭、物资被抢，魔族显然觉得时机到了——他们要开的界域之门，只会冲人界来。”
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冰湖，瞬间让殿内的空气冻住。欧阳志杰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想起漠西神宫禁地外最近频繁出现的邪修，之前只当是零星作乱，此刻想来，那些人怕是在探查界域石的位置。“难怪最近西域的魔气波动越来越频繁，原来是在为夺界域石铺路！”
玄真道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没了平日的平和，只剩冷厉：“既知界域石在你们四家禁地，当务之急是加固防御，绝不能让魔族得手。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内四人，语气里多了几分忧虑，“四域禁地本是联防之势，如今南域毒蛇谷禁地的乔明一族没来，也没传任何消息表态，这缺口若补不上，魔族怕是会从南域下手。”
这话一出，秦天浩也皱紧了眉头：“乔明那老狐狸，向来独来独往，当年四域盟约时就磨磨蹭蹭，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连面都不露？”慕容复雪清冷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担忧：“北域与南域虽隔了千万里，但若是南域禁地失守，魔气顺着灵脉蔓延，不出半年就会波及北域冰狱。”
欧阳志杰也沉声道：“西域离南域最近，漠西神宫的探子传回消息，说南域最近有不少陌生的修士出入，看服饰像是魔界的暗探。乔明既不联系我们，也不设防，莫不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乔明或许已与魔族勾结。
“未必。”周昊突然开口，他指尖在星图上南域的位置点了点，那里的星轨有些紊乱，“天机峰推演时，南域的星象很杂，既有魔气干扰，也有灵力波动，不像是完全投靠魔族的样子，倒像是……内部出了问题。”
“内部问题？”玄真道人追问，“乔明一族世代镇守毒蛇谷禁地，族内虽有分歧，但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内讧吧？”
“不好说。”周昊揉了揉眉心，“推演时总有一团黑雾挡着，看不清具体情况，只隐约算出乔明最近在闭关，族里是他的大弟子在主事。那大弟子向来主张‘闭关自保’，说不定是他扣下了消息，没告诉乔明。”
秦天浩闻言，猛地一拍玉桌：“不管是内讧还是勾结，南域这缺口必须补上！我提议，立刻派人去南域毒蛇谷，要么让乔明表态出兵，要么就帮他稳住族内，绝不能让魔族从南域钻进来！”
“派谁去？”慕容复雪问道，“南域毒蛇谷地势复杂，满是毒瘴，外人进去十有八九会中毒，而且乔明的大弟子若真扣了消息，怕是不会轻易见客。”
欧阳志杰想了想，道：“西域与南域接壤，漠西神宫有专门应对毒瘴的‘清瘴丹’，而且我族弟子欧阳柳烟，曾随乔明学过三年毒术，与乔明也算有师徒情谊，派她去或许能见到乔明。”
玄真道人点了点头，又看向秦天浩：“东域盘古神藏的弟子擅长防御，秦兄可否调派一支精锐，去南域边境驻守？若柳烟那边出了意外，也能及时接应，顺便防着魔族从边境偷袭。”
秦天浩立刻应下：“没问题！我这就传讯回盘古神藏，调三百名擅长阵法的弟子，连夜赶往南域边境，再带上几具‘镇魔弩’，就算魔族来犯，也能挡一阵。”
慕容复雪也开口：“北域冰狱有‘冰灵传讯术’，可直接穿透毒瘴传讯，我让弟子炼制几枚‘冰灵符’，给柳烟带上，若她见到乔明，能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来。另外，北域的‘寒天冰阵’可与其他三域的阵法联动，我回去后就启动阵法核心，只要南域那边愿意加入，四域联防阵半个时辰就能布好。”
周昊看着四人分工，脸上的嘲讽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认可。他补充道：“天机峰这边会继续推演，争取找出南域黑雾的真相，另外也会盯着魔族的动向，若他们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传讯给你们。对了，还有件事要提醒——”他看向四人，语气严肃，“界域石的位置绝不能泄露，除了我们五人，连各自的亲传弟子都不能说。魔族肯定会派人混进各禁地打探，若是消息走漏，不仅魔族会来抢，人界的野心家也会趁机作乱，到时候内忧外患，更难应对。”
四人齐声应下。欧阳志杰拿起案上的传讯玉符，注入灵力：“我这就通知柳烟，让她即刻从西域动身，争取三日内赶到南域毒蛇谷。玄真道人说道: 秦兄、慕容姐、欧阳兄，你们也尽快回各自禁地部署，务必在七日内加固好核心灵脉的防御，同时留意族内弟子，别让魔族的细作混进来。”
“好！”秦天浩率先转身，佩剑在身后划出一道红光，脚步匆匆却稳，显然是急着回去调派弟子。慕容复雪也颔首，裙摆一旋，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殿门外，只留下一缕极淡的寒气。欧阳志杰则走到周昊身边，低声问：“周昊长老，你推演时，可算出魔族下一步会针对哪处禁地？”
周昊沉吟片刻，道：“星象显示，魔族的气息在西域和南域边境都有聚集，西域刚丢了抗魔物资，他们或许会先试探漠西神宫，但更大的可能是趁南域混乱，先夺南域的界域石——毕竟乔明一族现在群龙无首，是最好突破的缺口。你回去后，除了守好漠西神宫的灵脉，也多派些探子盯着南域边境，一旦有魔族动向，立刻传讯。”
欧阳志杰点头，深深看了周昊一眼，转身快步离开。殿内只剩玄真道人和周昊，琉璃宫灯的光晕落在两人身上，添了几分凝重。
玄真道人递给周昊一枚泛着清光的玉瓶：“这里面是‘凝神丹’，你刚出关，灵力损耗严重，回去后服下好好调息。后续的事，我们再随时联络。”
周昊接过玉瓶，道了声谢，转身走向殿门。刚走到门槛处，他又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丹辰长老的伤势如何？抗魔物资被抢，若是魔族用那些物资炼制对抗界域石的法器，会更麻烦。”
“丹辰长老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玄真道人叹了口气，“我已派弟子追查物资的下落，西域那边也有线索，说是魔族把物资运去了南域边境的一座废弃古堡，或许是想在那里炼制法器。等柳烟去南域时，也让她顺便查探一下古堡的情况。”
周昊点头，不再多言，推门走出殿外。殿内，玄真道人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天机峰，又看向南域的方向，眉头紧锁。窗外的风带着寒意，吹起他的衣袍，琉璃宫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四域联防的缺口、下落不明的抗魔物资、虎视眈眈的魔族、藏在禁地核心的界域石……桩桩件件都压在心头。他抬手捏了个法诀，将一枚传讯玉符送入空中，玉符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西域的方向飞去——那是欧阳志杰给柳烟的指令，除了联络乔明，还要查清废弃古堡的真相。
一场关乎人界存亡的博弈，已悄然拉开序幕。而他们，必须在魔族集齐界域石之前，补上南域的缺口，守住这四枚界域石，守住人界最后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