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仓细房里头，时间好似黐了胶水，流得特别慢。我靠住道冰冷嘅墙，睇住灰尘喺从门缝透入来嘅一丝光柱里面打滚。右脚踝肿得像只发酵紧嘅馒头，每一下脉搏跳动都扯住痛。手掌嘅刮伤火辣辣，提醒我唔系发紧梦，几个钟头前我真系喺死亡边缘行翻来。
过肩龙安静落来，但系一种疲惫嘅安静，似打累咗嘅狗，趴喺度喘气，但对耳仔依然竖起。背后嘅关公，唔再系之前嗰种烧红铁块般嘅灼热，而系变成一种深潭水底嘅阴冷，沉甸甸噉压住我嘅脊椎，让我嘅每个念头都好似要经过冰水过滤。
陈国忠个加密器，我拎出嚟反复检查。就系个普通黑色塑料盒，冇灯无屏幕，揾唔到任何可以拆开嘅缝隙。佢话单向，即系我只能收，唔可以发。但点解我一发出信号没几耐，啲杀手就到？巧合？定系个鬼根本唔系单向，而系个追踪器？
我唔敢再轻易用佢。我将佢塞到草蓆底下，暂时当佢唔存在。
当务之急，系处理伤势同揾食。我跛住脚，在个细货仓里面翻箱倒柜。运气唔错，喺个烂木柜后面揾到半瓶唔知摆咗几耐嘅跌打酒，樽身布满灰尘，但入面嘅酒液居然冇蒸发多少。仲有卷发黄嘅纱布，虽然唔算干净，但总好过冇。
我拧开樽盖，一阵浓烈刺鼻嘅药酒味冲出来。我咬紧牙关，将冰凉的药酒倒落肿起嘅脚踝，用力噉搓。剧痛让我整个人抽缩了一下，冷汗即刻冒出额头。但我没停，死命噉搓，直到皮肤发烫。跟住，又用跌打酒清理手掌嘅伤口，痛到我眼角飙出生理盐水。最后，用纱布胡乱包了几下。
做完呢啲，我已经虚脱到摊在草蓆上，像条死鱼。肚饿到抽筋，喉咙干到冒烟。身上最后几个斗零，在叫的士时用晒。而家，我真系山穷水尽。
我望住天花板上嘅蜘蛛网。难道要饿死在度？或者，冒险出去揾食？
不行。外面太危险。嗰班专业杀手，肯定仲在度揾我。佢哢既然锁定过我，就好可能在附近布下线眼。
我谂起烂命华。系唔系佢出卖我？但佢个惊嗰样唔似扮出嚟。而且，如果系佢，啲杀手应该直接去庙街堵我，唔使等到我去上海街踩点先动手。更大可能，系我喺“鼎盛财富”楼下露面时，就已经被人盯上。金爷嘅地盘，眼线肯定多。
挨到天黑，我实在顶唔顺肚饿同口渴。我决定冒险。唔系去大街，而系喺呢栋废弃工厂大厦里面揾揾，睇下有冇水喉，或者其他可以食嘅嘢。
我跛住脚，轻轻拉开门，摸了出去。二楼好大，好黑，只有街灯透过没玻璃嘅窗户射入来嘅微弱光线。空气里充满铁锈同灰尘味。我小心翼翼，避开地上嘅杂物，摸索前进。
喺一个大车间角落，我居然真系揾到一个公用水喉，虽然生晒锈，但拧开居然有水滴出，开始系锈黄色，流咗一阵变清。我如获至宝，趴低身，像条狗咁直接用嘴接住水喉，咕咚咕咚饮到饱。冰凉嘅水落肚，暂时压住咗饥饿感。
但食嘅呢？我继续揾。在一堆积满油污嘅机器零件后面，我发现了几箱……过期即食面。包装纸已经发黄变脆，上面嘅生产日期系五年前。但入面嘅面饼睇起来好似没坏。
饿到头晕眼花，顾唔得咁多嘞。我拆开一包，掰开块硬过石头嘅面饼，塞入嘴慢慢嚼。没味道，像嚼紧木屑，但至少能填肚。我食了半块，已经觉得喉咙干涩，赶紧又去饮了几啖水。
就咁样，我靠住啲过期即食面同生锈水喉，喺呢个废弃工厂度蛰伏落来。日头匿在细房，夜晚先敢出去揾水同解决生理需要。脚踝嘅肿慢慢消咗啲，虽然行路依然痛，但至少唔使跛得咁厉害。
几日过去，外面好似风平浪静。但我不敢大意。我知道，平静下面，肯定暗涌汹涌。
我唔可以坐在度等运到。我要主动出击，但系要用更隐蔽嘅方法。
我谂起一个人——阿恩。七叔封信里提到嘅女。佢系关键。七叔将最重要嘅嘢教俾佢，佢一定知啲乜。而且，佢可能系目前唯一一个同七叔有关、但又未完全暴露嘅人。
点样揾到佢？七叔封信只系话去深水埗旧楼等，但系条线断咗。
我个脑飞速运转。七叔嘅人脉，除咗明面上嘅，重有啲更隐蔽嘅。我谂起以前听七叔提过，佢有个远房表侄，喺长沙湾警署做文职，叫阿强。七叔话阿强胆小怕事，但系贪小便宜，而且因为岗位关系，有时能接触到啲内部嘅非机密信息，比如……人口登记嘅模糊查询？
或者，阿强能通过非正规渠道，帮我查到阿恩嘅一啲线索？比如，最近有有一个叫阿恩（或者类似发音）嘅女仔，喺深水埗一带租过房？或者有无相关嘅联系记录？
风险好大。阿强系差人，我系通缉犯。但系，我而家冇更好嘅选择。而且，阿强贪钱，或许可以用钱撬开佢把口。
钱？我边度有钱？我摸遍全身，除了部唔敢用嘅加密器，就剩低个旧银包，里面空空如也。我谂起……七叔。七叔生前钟意收藏现金，尤其系美金。佢有时会讲笑，话如果出事，就去佢某个秘密据点摞“应急钱”。其中一个据点，就系……长沙湾哪个货仓？
我心跳加速。有可能吗？七叔会唔会真系藏咗钱在度？
我立刻行动，忍住脚痛，在个细房里面进行地毯式搜索。撬开松动嘅地砖，敲打每一块墙壁，检查烂台凳嘅暗格。终于，当我挪开墙角一张完全被灰尘覆盖嘅烂草蓆时，发现下面嘅水泥地有啲唔同，颜色略深，边缘有啲唔自然嘅缝隙。
我用螺丝刀撬咗几下，居然真系撬起咗一块活板！下面系个细洞，洞里面放住一个用油布包住嘅铁盒！
我双手有啲颤抖，拿出铁盒，打开。里面……系一叠叠捆好嘅美金！全部系百元大钞！睇厚度，起码有几万蚊！
我望着啲钱，没兴奋，反而有种想喊嘅冲动。七叔……你果然留了后手。
呢笔钱，就系我嘅弹药。
我拿出几沓钱塞入衫内袋，将铁盒放翻原位，盖好活板，铺翻草蓆。
第二日下昼，我揾到附近一个黑市电话档（用公共电话太危险），打通了长沙湾警署嘅总机。
“喂，你好，我揾行政部阿强，我系佢表叔个朋友，有关於乡下祖屋嘅事想问问佢。”我压低声线，扮作老人声音。
等了一阵，电话转到阿强度。
“喂？边位？”一把略带紧张嘅后生仔声音。
“强仔，我系祥哥。”我直接表明身份。
电话那头沉默咗足足五秒，然后传来阿强倒吸一口冷气嘅声音：“祥……祥哥？！你……你仲够胆打电话来？！全港都通缉紧你啊！”
“我知。长话短说，我想你帮我查个人。一个叫阿恩嘅女仔，可能二十几岁，最近喺深水埗一带出现过。我需要佢嘅地址或者联系方式。”
“你痴线啊！我点帮你查啊！会丢饭碗噶！而且好危险！”阿强嘅声音带着哭腔。
“两万蚊。现金。美金。”我冷静噉报出价码。
电话那头又系沉默，但呢次，我听到了粗重嘅呼吸声。贪念同恐惧在搏斗。
“我……我点信你啊？而且点交收？”
“听日下昼三点，荔枝角公园近泳池嗰个公厕，最入面个格。你将查到嘅信息写低，塞入水箱后面。我放钱喺同一个位置。你攞钱，我攞料。冇人会知。”
“但……但系……”
“唔但系。你做，定唔做？唔做，我揾第二个。呢个价钱，大把人争住做。”我施加压力。
“……好……好啦！我试下！但系唔保证一定查到！”阿强终于屈服于金钱。
“听日三点。”我挂断电话。
行出电话档，阳光有啲刺眼。我知道那样好冒险，阿强随时可能反水报警。但系，我必须要揾到阿恩那条暗线。
我拉低帽檐，混入人流，准备返回货仓。行到大厦附近条死胡同时，我习惯性噉停下脚步，观察四周。
就在呢时，我眼角瞥到，喺我对面街，一间已经关门嘅茶餐厅嘅骑楼底阴影下，企住一个着住灰色风衣、戴住鸭舌帽嘅男人。佢唔望我，好似在度等紧人。
但系，佢企嘅姿势，同佢帽檐下嘅脸部轮廓……让我有种莫名嘅熟悉感。
佢……好似嗰晚，喺陈国忠别墅门口，姓高男人身边嘅另一个保镖？
佢点会在度？
系陈国忠派佢来嘅？定系……其他原因？
我嘅心，瞬间沉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