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仲夏)
谷口的气氛因朱福友的突然举动而变得更加微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看似文弱、却步伐沉稳的年轻医师身上。
朱福友走到药王帮营地前约十步距离,停下脚步,依着江湖礼节,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晚辈朱福友,师从青州郑学寿,见过木易老先生,见过二位。”他目光平和地扫过老者及其身后的年轻男女。
“青州郑学寿?”木易老者眼中讶色更浓,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可是那位擅治疑难杂症、尤精药性调理的郑老先生?”
“正是家师。”朱福友点头。
“哎呀呀,失敬失敬!”木易老者态度明显热络起来,“老朽多年前曾与郑老有过一面之缘,切磋过药理,受益匪浅。没想到今日在此荒山野岭,竟能遇见他的高徒!”他这话半是客套,半是真心。郑老在周边州府的医道圈子里,确实颇有清名。
他身后那朴实青年也拱手还礼:“药王帮,石岩。”言简意赅。 那灵动少女则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奇道:“原来你是郑爷爷的徒弟呀?我叫木婉清,他是我爷爷!你们车队里是不是有很多好药材?我刚才好像闻到一股很特别的沉心花香,但又有点不一样……”
“婉清,不得无礼。”木易轻斥一声,但语气并无太多责怪,转而向朱福友笑道,“朱小友莫怪,我这孙女从小就对药材气味特别敏感,惯坏了。不知小友过来,所为何事?”
朱福友心中微松,师门的名头果然好用。他顺势道:“木前辈客气。晚辈冒昧过来,一是听闻前辈在此,同为医道中人,理当拜见;二来,也是见眼下这局面……谷道被阻,我等商队归心似箭,车内更有重伤员需及时救治,耽搁不起。见前辈与贵帮弟子安然在此,想必对谷中情况有所了解,特来请教,不知可有稳妥之法通过此谷?或有其他路径可绕行?”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得体,既表达了尊敬,又点明了己方的难处和诉求,同时暗中捧了对方一下——你们能安然在此,肯定有本事。
木易抚须沉吟道:“原来车中有伤员,这就难怪了。”他看了一眼幽深的谷口,神色略显凝重,“不瞒小友,这野猿谷往常虽有些凶猿,但绝不至于如此狂躁且力大无穷。近日此地天地能量似有异动,致使谷中生物性情大变,愈发凶猛。百炼宗的朋友方才尝试强行开路,也吃了亏。我药王帮虽有些驱虫避兽的药物,但对这些发狂的猿群,效果也是大打折扣,且范围有限,护我三人尚可,要护佑你们整个车队……难。”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七星剑派和百炼宗的方向,压低了些声音:“而且,据老朽观察,此地异变恐非偶然。深谷之中,似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源散发波动,才引得这些生灵异变,也吸引了我们这几批人前来查探。七星剑派那位于姓小哥,剑法超群,一路也在搜寻什么;百炼宗的道友则对地脉紊乱和某种特殊矿藏更感兴趣。我们三家虽同在此地,实则目的各异,互相提防。”
朱福友心中了然,果然如此。他故作惊讶:“竟有此事?多谢前辈告知。”他想了想,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几粒朱红色的药丸,散发着一股辛辣又略带清香的气息。
“前辈,这是晚辈根据古方,加以改良配制的‘避瘴镇痛丸’,虽不敢说能完全抵御谷中异变,但或许能稍减狂躁之气的影响,于贵派深入探查或有些许微末助力。若不嫌弃,还请收下。”朱福友此举,既是答谢,也是一种试探和结交。
木易老者接过药丸,放在鼻端仔细嗅了嗅,眼中精光一闪,赞道:“好精纯的药力!配伍巧妙,君臣佐使恰到好处,竟能将辛辣刺激之气化为醇和守护之力!小友果然得了郑老真传,青出于蓝啊!”他小心地收好药丸,态度更加亲和。
“前辈过奖了。”朱福友谦逊道。
就在这时,那百炼宗的络腮胡壮汉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喂!药王帮的老头儿!跟个小白脸嘀咕啥呢?到底有没有办法过去?没办法老子可就另想法子了!这鬼地方地磁乱晃,底下肯定有好东西,别被那群疯猴子耽误了时间!”
另一侧,七星剑派的冷面青年于师兄也再次睁开眼,冷冷地扫了这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表明他也在等待一个结果。
木易老者眉头微皱,正欲开口。
突然!
“嗷吼——!!!”
一声更加暴戾、充满痛苦与狂躁的巨大猿嚎,猛地从野猿谷深处传来,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谷内传来了更加混乱和激烈的打斗嘶吼声,树木折断的噼啪声不绝于耳,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巨兽正在谷中疯狂肆虐。
与此同时,朱福友怀中那枚干枯的紫色叶片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的、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从谷内汹涌而出!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普通护卫,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心悸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好!”木易老者脸色一变,“谷深处的能量爆发了!那些猿猴恐怕……”
话音未落,只见谷口烟尘弥漫,十几头体型比寻常山猿大了将近一倍、双眼赤红如血、獠牙外翻的巨猿,如同疯魔般冲了出来!它们身上带着伤痕,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狂暴,见人就扑!
它们的首要目标,竟然是离谷口最近的百炼宗弟子!
“结阵!防御!”百炼宗络腮胡壮汉又惊又怒,大吼一声,抡起手中的精钢巨镐就砸向一头扑来的巨猿。
“锵!”
七星剑派那边,剑光一闪,那位于师兄不知何时已然起身,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尖直指狂躁的猿群,他身后的弟子们也纷纷长剑出鞘,剑鸣清越,结成一个简易的剑阵。
药王帮三人则迅速后撤,木易老者挥手洒出一片淡黄色的粉末,形成一个保护圈,刺鼻的气味让冲近的几头巨猿动作微微一滞,厌恶地低吼起来。
林家车队这边更是如临大敌,护卫们纷纷举起刀盾,将马车护在中央。
“保护二爷和东家!”
朱福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几步,迅速退回车队附近。他看着那些明显异常狂暴的巨猿,感受着怀中叶片的悸动和那清晰的能量波动,心中剧震:这野猿谷,绝非仅仅是猿群发狂那么简单!谷深处,定然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混乱的遭遇战,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