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季冬·续八)
朱福友伤势出现转机的消息,如同寒冬里的一缕暖风,稍稍驱散了南津关上空的阴霾。韩奔下令严格保密,只限高层几人知晓,以免节外生枝。胡医官日夜守候,用尽办法温养其经脉,引导那丝微弱的生机流转。
然而,另一股暗流却在关隘底层悄然涌动,比魔蛟的寒气更加刺骨。张新泉精心炮制的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军营和流民中散播开来。起初只是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公开的抱怨和质疑。
“听说了吗?那魔蛟就是冲着朱先生和那个怪物来的!”
“可不是!要不是他们弄那些邪门的东西,怎么会引来这种灾祸?”
“王老三死得冤啊!还有李狗子,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都是被牵连的!”
“钦差大人也被蒙蔽了,居然还要保那个怪物!我看他们就是一伙的!”
“韩将军也是老糊涂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给那个怪物陪葬!”
谣言的目标直指朱福友、孙海兵,甚至开始波及郑学寿和韩奔。尤其是那些在魔蛟袭击中失去战友亲朋的士兵,情绪最容易被人煽动。恐慌、愤怒、猜疑,如同毒草般在人群中滋生蔓延。关内原本逐渐恢复的秩序,又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一些士兵巡逻时心不在焉,看向囚禁孙海兵的石屋方向的眼神,也带上了明显的敌意和恐惧。
赵干和侯三察觉到了这股暗流,立刻向韩奔和郑学寿汇报。
“将军,大人,底下兄弟们情绪不对,有些不好的话在传……”赵干面色凝重。
侯三补充道:“我手下几个机灵的兄弟发现,有几个生面孔在流民和底层军士中窜唆,挑拨离间,但等我们想去抓人的时候,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韩奔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肯定是黑水帮那群杂碎搞的鬼!老子这就去把那些乱嚼舌头的抓起来军法处置!”
“韩将军,稍安勿躁。”郑学寿相对冷静,“此时采取高压手段,反而会坐实谣言,激化矛盾。堵不如疏。”
他沉吟片刻,道:“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揭露谣言。韩将军,你立刻召集所有队正以上军官,本官要亲自向他们说明情况。同时,加大巡逻力度,尤其是粮草仓库、军械库和关押孙海兵之处,严防有人趁乱破坏。侯三,让你的人暗中排查,务必找出散播谣言的黑手,但要隐秘行事,勿打草惊蛇。”
郑学寿的思路清晰,韩奔强压怒火,依令行事。
军官会议上,郑学寿没有摆钦差架子,而是将孙海兵曾是边军精锐、被黑水帮所害的遭遇(选择性告知),以及他昨夜出手相助的事实,坦诚相告。他明确指出,魔蛟是黑水帮引来的灾祸,朱福友和孙海兵是应对灾祸的关键,内部猜疑正中敌人下怀。
“诸位都是跟随韩将军浴血沙场的汉子,当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此刻南津关内外交困,唯有上下同心,方能度过难关!若有谁再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休怪本官军法无情!”郑学寿恩威并施,暂时稳住了军官层。
然而,底层士兵和流民中的疑虑,并非一次会议就能彻底消除。恐慌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一个火星,就可能引爆。
【朱福友病房】
昏迷中的朱福友,对外界的风波一无所知。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那片由碎石片引导的奇异景象中。残缺的石碑、流转的星光符文、《星穹本源经》的运转路线……三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
他仿佛一个旁观者,又像一个参与者,观摩着“光”与“暗”亘古以来的博弈。那蚀心魔蛟代表的“暗”,充满了吞噬、腐蚀、混乱的欲望;而石碑代表的“光”,则是秩序、生机、净化的力量。孙海兵则处在光暗交锋的漩涡中心,他的痛苦挣扎,实质上是两种本源力量在他体内的拉锯战。
“平衡……关键在于平衡……”朱福友若有所悟。单纯地驱逐或消灭“暗”似乎并不可行,因为光暗本就相依共存。真正的解决之道,或许是引导、转化,重新确立石碑所代表的平衡法则。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那些星光符文,去理解其中蕴含的奥义。起初毫无反应,但当他运转起《星穹本源经》,将自身那微薄的生机之力模拟成星光符文的波动频率时,奇迹发生了!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正的星光,竟然真的在他意识深处亮起!这星光与碎石片的光芒同源,却更加凝聚,带着一种安抚、净化、引导的特质。
“成功了?!”朱福友精神大振!虽然这丝星光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这证明了他的方向是对的!《星穹本源经》和这石碑之力,果然是配套的!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这丝星光,流向自己受损的经脉。所过之处,那顽固的阴寒之气如同冰雪遇到阳光,开始缓缓消融,虽然速度极慢,但确实有效!而且,这种净化温和而彻底,不像之前单纯用生机之力硬抗那么吃力。
“这简直就是专属净化插件啊!”朱福友欣喜若狂。有了这手段,不仅他自己的伤势恢复有望,或许还能用来帮助孙海兵稳定状态,甚至……对抗魔蛟的阴寒之力!
他不再犹豫,集中全部精神,一边观摩星光符文,一边运转功法,加速凝聚和引导这新获得的力量——他称之为“星辉之力”。
【石屋外·夜】
两个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近了看守森严的石屋。他们穿着普通士兵的号衣,眼神却异常凶狠,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利刃。
“动作快点!趁换岗的间隙,解决了里面那个怪物,咱们就算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了!”其中一个低声道。
“放心,都打点好了。只要得手,立刻有人接应我们离开。”另一个回应。
他们是受了黑水帮暗桩蛊惑和许诺,被仇恨和利益蒙蔽了双眼的士兵。眼看就要接近石屋门口……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两人骇然回头,只见郑学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月光下,他的面容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他身边,还站着面无表情的韩奔和几名手持强弩的亲兵!
“大……大人……”两个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押下去,严加审问!”韩奔怒不可遏,没想到真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手!
郑学寿看着被押走的士兵,脸色凝重。张新泉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这次虽然及时阻止,但难保没有下一次。关内的隐患,必须尽快根除。
他走到石屋门前,隔着门缝,能感受到里面孙海兵那微弱却顽强的气息。
“风雨欲来啊……”他轻声叹息。
就在此时,他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朱福友病房的方向。冥冥中,他仿佛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生机的奇异波动一闪而逝,如同暗夜中突然点亮的一颗星辰。
“嗯?”郑学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期待,“朱福友……你又要带来什么惊喜吗?”
南津关的夜,依旧漫长而寒冷。但在这片寒冷的黑暗中,一缕微弱的星辉已然亮起,虽然尚且无法照亮整个夜空,却预示着黎明的方向,以及破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