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的腥臭尚未在空气中完全散去,新的危机已悄然降临。越往矿洞深处行进,那股混乱阴冷的波动就越发粘稠,仿佛无形的淤泥,缠绕着每个人的脚步,侵蚀着心神。魔法光球的光芒似乎也被这浓郁的黑暗所吞噬,只能照亮身前几步的距离,光线边缘扭曲晃动,投下张牙舞爪的怪影。
脚下的地面变得越发松软湿滑,不时能看到散落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更多无法辨认的怪异形状。岩壁上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暗紫色苔藓,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
“是‘噬魂苔’!不要触碰,它的孢子能侵蚀精神!”埃德加法师脸色发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手中的探测水晶此刻已完全变成了浑浊的黑色,无法再提供任何有效信息。这位低阶法师显然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的环境。
克罗夫骑士的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他强大的斗气虽然能暂时抵御这种无形侵蚀,但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下,连他也感到心神不宁,斗气运转都滞涩了几分。那三名幸存的佣兵更是眼神惊惶,紧紧靠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唯有苏喆。
他走在队伍中段,看似与其他人一样步履维艰,但体内“垒壁诀”的运转却愈发流畅自如。那充斥周围的混乱阴冷能量,在触及他体表那层极淡的石肤光晕时,竟被巧妙地偏转、卸开大半,难以深入侵蚀。更重要的是,他怀中的《石痕杂录》共鸣越发强烈,仿佛在污秽的泥沼中,为他指引着一条隐晦的路径。
他不再仅仅依靠精神力去“听”,而是开始尝试用“垒壁”斗气去“触摸”这片被污染的大地。斗气如同最细微的根须,透过脚底,渗入下方的矿渣与岩层。
感知到的景象让他心头微沉。这片区域的地脉,就像一条身中剧毒、濒死挣扎的巨龙,原本磅礴有序的能量流被打碎、扭曲,充满了暴戾与死寂。那些“噬魂苔”和之前的“嗜血地精”,不过是这条垂死地脉散发出的“瘟疫”催生出的衍生物。
然而,就在这片污秽与死寂的深处,他确实感应到了几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却依旧顽强散发着纯净土系波动的“光点”。它们的位置,与他之前指出的方向大致吻合。
“还要多久?”克罗夫不耐烦地低声问道,十字剑上的斗气光芒因为持续的戒备而显得有些明灭不定。环境的压抑和未知的危险正在快速消耗着队伍的耐心和体力。
苏喆停下脚步,闭上眼,手掌再次贴上旁边布满噬魂苔的岩壁。这一次,他没有激发能量脉冲,而是将一丝极其精纯的“垒壁”斗气,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注入岩壁,循着那微弱的纯净波动溯源而去。
岩壁内部混乱的能量立刻试图侵蚀、同化这丝外来的斗气,但“垒壁”斗气性质极其沉凝,韧性十足,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顽强地朝着深处钻探。
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左侧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坍塌的矿石完全堵死的岔路:“那边,大概一百五十步,有一处……相对干净的区域,能量波动很强。”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是,这条路很难走,而且……我感觉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守护’。”
他故意说出了“守护”这个词,既能增加可信度,也能让克罗夫等人更加警惕,避免他们因为轻易得手而立刻过河拆桥。
克罗夫顺着苏喆指的方向看去,那条岔路入口堆满了碎石,仅容一人匍匐通过,黑暗中传来滴答的水声,更显阴森。他沉吟了一下,对比了一下主矿道那无休止的压抑和潜在的危险,果断做出了决定。
“清理通道!动作快!”他命令道。
三名佣兵不敢怠慢,立刻上前,用随身携带的短柄矿镐和双手,奋力清理堵路的碎石。克罗夫和埃德加则在一旁警戒,提防可能从其他方向袭来的危险。
苏喆也上前帮忙,他看似在用双手搬运石块,实则暗运斗气,手掌接触石块时,微微发力,那些看似沉重的石块便悄然松动,被轻易搬开。他的效率远高于佣兵,但又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没有引起过多注意。
通道很快被清理出可供人弯腰通行的空间。一股更加浓郁、却少了几分腐臭、多了几分矿石清冽的气息从通道深处涌出。
克罗夫当先弯腰钻了进去,斗气光芒将狭窄的通道照亮。埃德加紧随其后,然后是苏喆,三名佣兵断后。
这条岔路向下倾斜,坡度很陡,脚下湿滑异常。岩壁上的噬魂苔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蓝色苔藓,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前行了约莫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出现在众人面前。石窟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而在水潭周围,以及石窟的岩壁上,零星生长着几簇如同水晶般剔透、呈现深琥珀色的奇异苔藓!它们散发着精纯而温和的土系能量波动,正是苏喆感应到的“光点”!
“地脉石苔!真的是地脉石苔!”埃德加法师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贪婪的光芒,下意识地就要上前采集。
“等等!”克罗夫一把拉住他,骑士的直觉让他感到一丝不对劲。太顺利了,如此珍贵的矿物,怎么会没有强大的生物守护?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石窟,最终定格在水潭深处。那里,似乎有一团巨大的、模糊的黑影,正在缓缓蠕动。
苏喆也屏住了呼吸。他感知到的“守护者”,就在那水潭之下!那东西散发出的气息,远比嗜血地精强大和古老,带着一种冰冷的、源自地底的恶意。
就在这时,水潭中央的水面无声无息地破开,一颗硕大、覆盖着暗沉鳞片的头颅,缓缓探了出来。一双没有任何感情、如同两潭深井的黄色竖瞳,冷冷地锁定了闯入的不速之客。
守护者,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