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在混沌与清醒间的摇摆,成了一种常态。沈文琅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
他贪婪地汲取着高途无意识依赖时那短暂的温暖,又时刻提防着那随时可能到来的、清醒后的冰冷推拒。这种极致的反差,让他心力交瘁,却又无法放手。
夜晚成了最煎熬的时刻。高途的睡眠极不安稳,时常被噩梦纠缠。有时,他会陷入深沉的混沌,在梦中发出无助的呜咽,然后无意识地滚进沈文琅的怀里,寻求庇护。
沈文琅会立刻醒来,将他紧紧抱住,用信息素和体温安抚他,直到他再次平静下来。这时的高途,柔软而脆弱,全然信赖地蜷缩在他怀中,仿佛他们是世间最亲密的伴侣。
但有时,高途会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恢复一丝清明。
他会猛地发现自己与沈文琅过于亲密的姿态,然后像被烫到一样弹开,蜷缩到床的另一侧,用警惕而困惑的眼神看着沈文琅,仿佛在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种时候,沈文琅只能僵硬地收回手,默默地退回自己的位置,心中一片冰凉。他感觉自己像个窃取温暖的贼,每一次短暂的拥有,都伴随着失去时加倍的痛苦。
这天夜里,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高途似乎睡得很沉,没有噩梦的迹象。
沈文琅却失眠了,他侧躺着,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久久地凝视着高途安静的睡颜。月光透过纱帘,在高途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那双时而空洞、时而警惕的眼睛。
看着这样毫无防备的高途,沈文琅心中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悔恨、爱意、恐惧、占有欲……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极轻地、近乎颤抖地拂过高途微蹙的眉心,仿佛想抚平那里隐藏的所有痛苦。
“高途……”他低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知道高途听不见,这些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忏悔。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如果我对你好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的声音哽咽了,指尖停留在高途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凉的体温。
“我知道你忘了……忘了也好……那些痛苦,忘了也好……”他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可是……你能不能……别把我一起忘了?”
这句话带着无尽的卑微和乞求,是一个站在权力顶端的Alpha,最脆弱不堪的告白。
“高途……你知道的…我…我讨厌moega …但是…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我爱你啊,我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他将额头抵在高途的枕边,肩膀微微耸动,沉浸在无边的痛苦和悔恨中。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发出那声呜咽的瞬间,高途搭在被子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那双紧闭的眼睛,在眼皮下快速地转动着。
沈文琅沉浸在情绪中,继续低声诉说着,语无伦次,却字字泣血:“……别离开我……求你了……就算你恨我,怨我,也别离开我……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只要你别走……”
他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情绪渐渐平复,才疲惫地睡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身旁的高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空洞或警惕,而是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复杂风暴。
月光下,高途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只有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擂鼓般敲打着他的耳膜。
他刚才……说了什么?
爱?
他爱我?
从很久以前?
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高途混乱的脑海中炸开。与他记忆中那个冷漠、严厉、对omega充满偏见的沈文琅,形成了毁灭性的冲突。这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可是……那痛苦压抑的语调,那滚烫的泪水……不像作假。
高途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记忆的碎片和沈文琅刚才的呓语疯狂地碰撞、交织。那片关于情感的空白区域,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到底忘了什么?沈文琅和他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一夜,高途彻夜未眠。
(感谢焦教授家的黑炭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