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琅的梦魇,如同最残酷的纪录片导演,将高途失踪后那三年里,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岁月,一帧帧地、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梦境不再是跳跃的碎片,而是连贯的、充满细节的叙事,每一幕都浸透着生活的沉重和无声的恐惧。
梦境中的场景,主要聚焦在那座陌生小城里,高途租住的简陋单间。墙壁斑驳,家具陈旧,唯一的亮色是孩子玩耍时散落在地上的简陋玩具。高途的身体因为生产而亏损严重,脸色总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但他必须强打起精神。孩子的哭声、饥饿的啼叫,就是他生活的号角。深夜里,孩子发烧,高途抱着滚烫的小身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心急如焚,用最便宜的物理降温方法,一遍遍地擦拭,眼神里是近乎绝望的焦虑和心疼。天蒙蒙亮,他就不得不抱着虚弱的孩子,步行去很远的小诊所,因为那里的诊金最便宜。
经济上的窘迫是无时无刻的阴影。沈文琅在梦中清晰地“看到”,高途是如何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他接的零散翻译工作,报酬微薄,常常需要熬夜到凌晨,才能在孩子睡后,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拼命赶工。手指因为长时间打字而酸痛僵硬,眼下的青黑日益加深。他甚至去附近的餐馆做过钟点工,洗堆积如山的碗盘,双手被浸泡得发白起皱,腰酸背痛,却因为要准时赶回家喂奶而无法做长久。赚来的钱,精打细算地买最便宜的奶粉、尿布,而他自己,常常只是用馒头咸菜或者清汤挂面果腹。沈文琅心痛地看着高途日渐消瘦,那曾经在商场上挺拔的身影,如今被生活压得微微佝偻,只有看着孩子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光芒。
然而,比经济压力更沉重的,是那无时无刻、如影随形的心理恐惧。高途始终活在被发现的恐慌之中。他不敢带孩子去公园、去商场,生怕遇到熟人。他尽量避开人群,孩子的活动范围几乎仅限于出租屋和附近人迹罕至的小巷。他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那双酷似沈文琅的大眼睛越来越明亮,眉眼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这既给他带来一丝隐秘的慰藉,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每一次有人无意中夸赞孩子“长得真俊,像爸爸吧?”时,高途都会如同惊弓之鸟,脸色煞白,含糊地应付过去,然后迅速带孩子离开。他害怕这双眼睛会引来注意,害怕那个他拼命逃离的世界会再次找上门来。
孩子三岁了,聪明伶俐,已经开始咿呀学语,对世界充满好奇。他会用软糯的声音叫“妈妈”,会摇摇晃晃地扑进高途怀里,会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些时刻,是灰暗生活中仅有的蜜糖。高途会暂时忘记恐惧,露出真心实意的、带着疲惫的笑容,耐心地回答孩子的问题,紧紧拥抱这小小的温暖。但甜蜜总是短暂的,一旦孩子睡去,或者窗外有任何异响,那巨大的不安便会立刻卷土重来,将他重新拖入焦虑的深渊。他常常在深夜惊醒,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不知道如果被沈文琅发现,等待他和孩子的将会是什么。沈文琅那句“麻烦精”、“不清不楚的种”、“祸害”,如同魔咒,日夜在他耳边回响。
与此同时,梦境的另一条线,则展现了沈文琅那三年的状态。hS集团顶层,气氛压抑。沈文琅变得越发暴躁易怒,对下属苛刻无比,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内心的焦躁和空虚。他失眠严重,需要依赖药物,情绪极不稳定。他动用资源寻找高途,但方向完全错误,更像是一种偏执的掌控欲作祟,而非出于对高途本身的关切。他从未将高途的消失与omega、与孩子联系起来,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高途是beta,他们的关系仅限于工作。这种强烈的对比——一边是沈文琅在锦衣玉食中的烦躁空虚,另一边是高途在贫困恐惧中的艰难挣扎——让梦境中的沈文琅感到无比的讽刺和痛苦。他多么想冲进梦境,告诉那个愚蠢的自己真相,多么想将高途和孩子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梦境中,孩子三岁生日那天,高途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买了一个小小的、劣质的奶油蛋糕。蜡烛微弱的光晕中,孩子笑得灿烂,那双像极了沈文琅的眼睛亮晶晶的。高途看着孩子,也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爱意,却也浸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忧虑。他轻声说:“宝贝,生日快乐。愿你……平安长大。” 平安,成了他唯一、也是最奢侈的愿望。
这一章梦魇,没有激烈的冲突,却用大量琐碎而真实的细节,堆砌出高途那三年沉重如山的日常生活和内心无时无刻的恐惧。
希望的微光(孩子的成长)与绝望的阴影(经济的窘迫和被发现的风险)交织,构成了一曲无声的悲歌。沈文琅在梦中以上帝视角目睹这一切,悔恨和心痛如同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彻底明白了高途为何会选择彻底消失,那不仅仅是为了隐藏秘密,更是为了在那句恶毒话语的阴影下,艰难地守护住孩子和他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平安”。
(感谢江衡把李沛恩灌成泡芙送来的“用爱发电”(我这回彻底记住了,刚忘掉想象的画面)为您专属加更
为你灯明三千
为你花开满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