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和随之而来的、疯狂拍打门板的巨响,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公寓里。高途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的,心脏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
不是幻觉。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暴烈,就来自隔壁房间,来自……沈文琅。
紧接着,是更加急促、近乎疯狂的拍门声,指甲刮擦门板的刺耳噪音,混合着沈文琅嘶哑、扭曲、完全不像他平时声音的吼叫:
“开门!高途!开门!让我进去!我需要你!你是我的!我的!!”
那声音里充满了原始的占有欲、绝望的痛苦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高途的心上。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门外那可怕的侵袭。
沈文琅真的疯了!他脑海中被这个念头占据。那个用锁链锁住自己、深夜自我折磨的沈文琅,此刻正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想要破门而入!
拍门声和嘶吼声持续着,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激烈。门板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高途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该怎么办?报警吗?可是……可是外面那个人是沈文琅。是那个……曾经被他恨之入骨,却又在深夜为他痛苦呓语的沈文琅。
混乱的思绪中,昨夜窥见的那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沈文琅半跪在地,锁链加身,用头撞击床板,嘴里绝望地喊着他的名字……那副惨烈的景象,与此刻门外疯狂的野兽,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割裂又无比真实的画面。
恨意还在,恐惧更甚,但一种更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如同暗流般悄然涌动。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被强行卷入对方崩溃漩涡的窒息感,一种意识到对方的痛苦可能远超自己想象的……茫然。
“高途……求求你……开门……我好痛……救救我……”门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从暴戾的嘶吼变成了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一个濒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这声音像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高途的恐惧。他猛地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沈文琅在求救?那个永远强势、永远掌控一切的沈文琅,在向他求救?
就在他心神剧震、不知所措之际,门外的动静突然发生了变化。疯狂的拍打声和嘶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重的、仿佛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闷响,以及一阵微弱而痛苦的呻吟,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比之前的喧嚣更加可怕。高途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窗外持续的雨声,隔壁一片死寂。
他……怎么了?是力竭昏倒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强烈的恐惧感依旧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好奇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驱使着他。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挪到门边。
他的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犹豫着,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开门吗?外面可能是危险的疯子。不开吗?如果沈文琅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最终,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战胜了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一点一点地拧动了门把手,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沈文琅瘫倒在他自己房间的门槛上,半个身子在门外,半个身子在门内。他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右脚踝上,那条粗重的锁链依然存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而他的右手……手腕上明显有一圈断裂的皮质束缚带,另一截还挂在床头。他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额角有着明显的红肿和血迹。
他就那样毫无生气地倒在那里,像一具被遗弃的破败玩偶。
高途站在门缝后,浑身冰凉,呼吸停滞。眼前的景象,比任何疯狂的嘶吼都更具冲击力。他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以这样一种惨烈而无助的姿态倒在自己门前,嘴里似乎还无意识地喃喃着模糊的音节。
恨意、恐惧、困惑、还有那丝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悸动……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高途撕裂。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是死死地盯着门外那个失去意识的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灵魂深处。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一门之隔、两个破碎灵魂之间,那道刚刚被暴力撕开、却又以更残酷的方式显现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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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看天色暮看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