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咏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沈文琅的脑海中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他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神经上。房间里死寂得可怕,只有沈文琅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以及监护仪那规律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的滴答声。
沈文琅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一直赖以生存的根基——那份沉重的、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罪孽感,那份支撑着他重生后所有赎罪行为(哪怕是扭曲的)的核心动力——正在被花咏用最残忍的方式质疑、撬动。如果那场导致他们重生、孩子夭折的车祸,并非完全是他单方面逼迫造成的意外,如果背后真的有第三只手在暗中推动、利用了他的疯狂和高途的绝望……那么,他这重生以来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所进行的自我折磨,还有什么意义?他岂不是成了一个被真正凶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罪有应得的、最可悲的替罪羊?
“不……不可能……”沈文琅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绝望地挣扎,“谁会……谁有能力……谁又有动机……” 他无法组织起完整的语言,那个可怕的猜想让他感到一阵阵反胃和眩晕。商业对手?家族恩怨?他树敌众多,但谁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时机,利用高途和他之间最脆弱的环节,布下如此狠毒的局?这想法本身就让沈文琅感到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高途和他,还有那个无辜的孩子,都成了这场阴谋中最惨烈的牺牲品!
但花咏提出的疑点,又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理智上,让他无法完全忽视。高途藏了那么久,为何偏偏在那时、那条路上出现?追踪过程的异常顺利,某些细节的蹊跷……那些被巨大冲击和悔恨掩盖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异常,此刻如同鬼魅般浮现,变得清晰而可疑。他忽然想起,车祸前一段时间,似乎有一些不起眼的、被他忽略的商业信号和人际动向……
沈文琅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花咏,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在看一个带来噩耗的恶魔:“你……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关于那天……关于可能的……‘第三个人’,你有什么线索?!”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和一种急于求证真相的迫切。他需要知道,需要确认这可怕的猜想是否只是花咏的臆测,还是确有蛛丝马迹。
花咏看着沈文琅这副模样,眼神中的嘲讽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凝重。他并没有确凿的、能指向具体某个人或势力的铁证,毕竟事情发生在“上一世”,许多痕迹早已湮灭。但他的调查发现,当年那段时间,有几个与沈文琅有深刻利益冲突的对手,其动向有些微妙;另外,车祸发生路段的某些公共监控在事发前短暂出现过异常;还有一些边缘信息的交叉比对,显示出一种并非完全偶然的“巧合”。
他平静地回应,语气却带着千斤重量:“我说了,直接的证据很难。但我梳理了当时的时间线,有几个‘巧合’确实耐人寻味。比如,在你发疯般寻找高途的那几天,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泰升集团的老王,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私人助理,活动轨迹有些异常活跃。再比如,高途最后出现的那片区域,有几个关键路口的交通监控数据,在事发前后一小段时间里,有被短暂覆盖或干扰的痕迹,虽然事后修复了,但技术层面并非天衣无缝。”他顿了顿,看着沈文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当然,这些都不能证明什么。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和技术故障。但沈文琅,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应该明白,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往往就不是巧合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沈文琅。是啊,抛开情感,用他惯有的、多疑的商人思维来分析……高途的暴露、他的失控追踪、车祸的时机和地点……这一连串事件,如果串联起来看,确实像一条被精心引导的导火索。他一直沉浸在个人的爱恨情仇和自责中,完全忽略了外部环境可能存在的恶意!如果真有幕后黑手,那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借他的手除掉高途和孩子,打击他?还是更复杂的图谋?
沈文琅瘫软在病床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眼神涣散,失去了焦点。他不再看花咏,只是茫然地望着虚空,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是谁……到底是谁……”
如果车祸背后真有阴谋,那么高途重生后的痛苦、恨意、自我封闭,就完全是真实的,而且是双重的悲剧——既承受了他的逼迫,又可能成了未知阴谋的牺牲品。而他现在的赎罪,在高途眼中,或许依然是对其真实痛苦的漠视?而那个失去的孩子……在这黑暗的棋局中,成了最无辜、最惨烈的代价!一想到孩子可能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自己可能只是被利用的刀,沈文琅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虚弱的身体。
花咏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文琅在真相的悬崖边缘挣扎。他知道,此刻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沈文琅需要时间,去消化这足以重塑他整个世界的可怕猜想。而他自己,也需要时间去寻找更多的线索,去验证这个颠覆性的假设。
房间里,只剩下沈文琅破碎的呼吸声,和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巨大的震惊与猜疑。基石的裂痕已经出现,整个赎罪大厦摇摇欲坠。而阴影之中,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感谢123冰送来的“花”为您专属加更
欢愉且胜意
万事皆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