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高途醒来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曾安睡。沈文琅早已起身,准备好了清淡的早餐和温水,见他醒来,没有多言,只是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力道沉稳。
“感觉怎么样?”沈文琅低声问,目光仔细扫过他的脸。
高途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还好。”他试图起身,动作却比平日迟缓僵硬。沈文琅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帮他坐稳,动作自然而体贴。
早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高途吃得很少,只是勉强喝了几口粥,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沈文琅没有催促,安静地陪着他,偶尔将一小碟他平日喜欢的酱菜推到他面前。高途看了一眼,却没有动筷,只是轻轻推开了。
“不想吃就不吃,”沈文琅温声道,“检查完再看情况。”
高途点了点头,放下筷子,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
出发前,沈文琅细心地为高途准备了口罩和一件薄外套。“医院冷气足,戴上会舒服些。”他解释道,动作轻柔地帮高途整理好衣领。高途顺从地任由他摆布,指尖微微蜷缩,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去医院的路上,车内异常安静。高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在小憩,但沈文琅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紧绷。他伸出手,覆在高途放在膝盖的手背上,轻轻握住。高途的手冰凉,在他触碰的瞬间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随即反手紧紧回握,力道很大,仿佛在汲取力量。
沈文琅没有抽回手,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安抚。他没有说“别担心”之类的空话,只是用行动表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在。
医院是沈文琅提前联系好的私立医院,环境幽静,隐私性极佳。预约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omega专科主任医师。等待检查时,高途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背脊挺直,目光低垂,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只有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暴露了他极力压抑的焦虑。
沈文琅坐在他身边,手臂自然地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偶尔有护士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都被沈文琅平静而疏离的眼神挡了回去。
轮到他们时,高途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沈文琅立刻跟上,寸步不离。进入诊室,医生是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性,她显然提前知晓了情况,态度专业而温和。询问病史、初步体查……高途全程配合,但回答问题言简意赅,身体始终处于一种防御性的僵硬状态。
当医生建议进行血液hcG检测和盆腔超声检查时,高途的嘴唇抿得更紧了。沈文琅上前一步,站在他身侧,对医生点头:“我们做。”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抽血时,高途别开了脸。沈文琅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一只手依旧揽着他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低声道:“别看,很快。”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高途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向沈文琅靠拢了些。
等待超声检查时,时间仿佛格外漫长。高途坐在检查室外的椅子上,低着头,呼吸轻微急促。沈文琅蹲下身,与他平视,握住他冰冷的双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高途,看着我。”
高途缓缓抬起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无论是什么结果,”沈文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一起面对。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高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眶微微泛红,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超声检查的过程相对私密,沈文琅被要求在帘外等候。他站在那儿,听着里面仪器轻微的声响和医生偶尔的低语,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帘子被拉开。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看向紧张等待的沈文琅,点了点头:“沈先生,恭喜。高先生确实是妊娠状态,根据超声初步判断,孕囊着床良好,大约四周左右。”
一瞬间,沈文琅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巨大的喜悦、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排山倒海般的担忧同时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向帘内。
高途正缓缓从检查床上坐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怔怔地看着医生,又茫然地看向沈文琅,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冲击和一片空白的茫然。
沈文琅快步走过去,不顾还有医护人员在场,伸手将高途紧紧拥入怀中。他能感觉到高途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听到了吗?”沈文琅在他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温柔,“高途,我们有孩子了。”
高途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身体依旧僵硬,但颤抖渐渐平息。许久,他才极轻极轻地、带着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恍惚,应了一声:
“……嗯。”
这一个字,轻如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了沈文琅的心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新的生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将他们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前路未知,挑战重重,但在此刻,确认的喜悦与责任,已然超越了所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