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岭的硝烟,终于彻底散尽了。
几天后,在后方根据地的临时野战医院里,林枫终于从断断续续的昏睡中,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身上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饥饿和干渴留下的后遗症,也让他的身体虚弱不堪。但是,当他看到隔壁病床上,王二麻子正缠着绷带的脑袋,唾沫横飞地跟新来的伤员吹嘘着他们如何在山上“戏耍”几千鬼子时,一股发自内心的安宁,笼罩了他。
他们都还活着。
这比任何胜利,都更重要。
“班长,你醒啦!”王二麻子眼尖,看到林枫睁开了眼睛,立刻咧着大嘴凑了过来,“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卫生员说了,你失血太多,得玩命喝水才能补回来!”
林枫虚弱地点了点头。
就在王二麻子手忙脚乱地倒水时,帐篷的门帘,被人“呼啦”一下,猛地掀开了。
一道魁梧壮硕、如同黑铁塔般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和汗水的味道。
“林枫!你个狗日的!老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来人正是陈虎。他那张憨厚的黑脸上,此刻写满了激动和后怕,眼眶通红,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枫的床前,想给他一个熊抱,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伸出的双臂,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陈虎……”林枫看着自己这位生死与共的战友,脸上露出了久别重逢的、真挚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陈虎的大嗓门,震得整个帐篷嗡嗡作响,“老子跟着大部队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五个跟血葫芦似的被抬下来!当时我的心都凉了半截!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五个人,就敢跟鬼子一个联队叫板?!”
他说着,眼圈却越来越红,最后竟像个孩子一样,用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他娘的……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王二麻子在一旁嘿嘿直笑:“我说虎子哥,你这话说的,咱们班长那叫胆子大吗?那叫牛逼!你是没看着,咱们班长那枪,跟长了眼睛似的,一千多米外,‘砰’一下,就把鬼子那个什么大佐给报销了!还有那个什么山本,也是被班长一枪给……”
“行了,别吹了。”张三躺在病床上,虽然脸色苍白,但语气依旧沉稳,“这次能活下来,是运气,也是大部队赶到得及时。我们每个人,都欠大家一条命。”
陈虎抹了把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着这五个虽然个个带伤,但精神头十足的兄弟,由衷地说道:“现在整个部队,都传疯了!都说咱们师出了五个‘山神’,硬是把鬼子一个精锐联队给钉死在了狮子岭!你们现在,可是咱们全师的英雄!”
就在众人说笑之时,高志远和周政委,并肩走了进来。
“看来我们的英雄们,恢复得不错嘛。”周政委的脸上,带着慈父般的笑容,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缴获来的、印着日文的铁皮罐头。
“团长!政委!”
病床上的几人,挣扎着就要起身敬礼。
“都给我躺下!”高志远板着脸,厉声喝道,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关切和骄傲,“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给老子好好养伤!谁要是敢乱动,崩了伤口,老子就关他禁闭!”
他走到林枫的床前,将那个铁皮罐头放在床头柜上,“砰”的一声。
“这是缴获来的,牛肉罐头。我跟政委商量了,这是你们五个人的‘特供’!一天一罐,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断供!”
王二麻子一听是牛肉罐头,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下来。
“谢谢首长!”
“谢什么!”高志远的目光,在五人脸上一一扫过,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是整个师,是根据地那几万名乡亲!”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在狮子岭挡住松井联队的那三天,为我们整个根据地的战略转移,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决定性的时间!现在,我们的主力部队、后方机关、兵工厂,还有所有的乡亲们,都已经安全转移到了太行山的腹地。鬼子这次的大扫荡,已经彻底扑空了!”
周政委也走上前来,补充道:“同志们,你们用五个人,换来了几万人的安全。你们流的血,没有白流。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功绩。你们的勋章,不是挂在胸前,是刻在了这片土地上,刻在了每一个老百姓的心里。”
一番话,说得王二麻子等人,胸膛起伏,眼眶发热。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战斗的意义。
高志远看着林枫,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
“林枫。”
“到!”
“狮子岭一战,你们狙击班的战术,已经超出了常规的范畴。你,和你的这支小队,证明了你们拥有改变一场局部战役走向的能力。”
高志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等你们伤好之后,我跟政委决定,给你们压更重的担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以你们狙击班为核心,组建一支全师最顶尖的、直属于师部指挥的——特战队!专门负责斩首、侦察、敌后破袭等高难度任务!”
“我给你们最好的装备,最充足的弹药,和最大的行动自主权!”
“但是,我也要你们,去啃最硬的骨头,去打最难打的仗!”
他看着林枫,目光灼灼。
“怎么样?有没有胆子,接下这个任务?”
林枫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挣扎着,在陈虎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
他看着自己那群同样眼神炽热的战友,看着眼前这两位无比信任自己的首长。
他挺直了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给出了自己最响亮的回答。
“报告首长!”
“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