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深沉。
“一线天”峡谷,那段被彻底封死的铁轨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枯叶”号装甲列车,这头曾经不可一世的钢铁巨兽,此刻,却如同被斩断了头尾的死蛇,无力地瘫痪在原地。车体内,数百名精锐的日军护卫队,蜷缩在黑暗冰冷的铁棺材里,如同等待审判的死囚,在无尽的恐惧和困惑中,煎熬着。
渡边大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他那只受伤的眼睛,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已经红肿得如同熟透的桃子。他呆呆地坐在指挥室的地上,喃喃自语,反复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明白。
对方既然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为什么不发起总攻?为什么只是围而不打?为什么要炸断他们的退路和前路,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这不符合任何一种常规战术。这更像是一种……充满了恶意的、残忍的戏谑。
……
而在数公里之外的那座独立山丘之上,王二麻子也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队长,我还是不明白。”他看着林枫那在黑暗中显得无比神秘的、操作着电台的背影,压低声音,用一种充满了困惑的语气问道,“咱们……咱们到底在给谁发报?难道……咱们在天上,还有‘亲戚’不成?”
林枫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摘下了耳机,那张如同冰雕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让王二麻子等人感到头皮发麻的、近乎于疯狂的冷静。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将那台宝贵的信号发射器,重新交到了雷子的手中。
“现在,”他转过身,看着那片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广袤的夜空,“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
与此同时,在百里之外的、日军华北方面军前线机场。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无数的地勤人员和飞行员,从温暖的被窝里被粗暴地叫醒,乱糟糟地向着停机坪的方向冲去!
机场指挥塔台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了的弓弦!
“报告司令官阁下!”一名通讯参谋,举着一份刚刚破译的、被标记为“最高级别绝密”的电报,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而彻底变了调!
“我们……我们刚刚截获了一段,来源不明的、重复的加密电波!”
“电波的内容……是……”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念出了那段,足以让整个华北方面军都为之疯狂的电文。
“——‘枯叶’,已入网。坐标,xxx,xxx。”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指挥塔台内轰然炸响!
负责整个“枯叶”计划空域安全指挥的航空兵团司令官,一名名叫“山本”的日军少将,在经历了长达三秒钟的呆滞之后,猛地一把抢过了那份电报!
当他看清上面那清晰的坐标,和他那支本该在铁路上畅通无阻的“帝国之矛”,如今却如同待宰羔羊般陷入重围的绝境时,他那张一向高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八嘎呀路!!”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渡边这个蠢猪!他是怎么把车开进那个该死的口袋里的?!”
“立刻!给我派出所有的侦察机!核实坐标!”
“命令离事发地点最近的第三、第四航空编队!所有轰炸机、战斗机,立刻挂弹起飞!”
山本少将冲到地图前,他那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被林枫早已计算好的、致命的坐标,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冰冷而又恶毒。
“我不管山里藏着的是谁!”
“天亮之后,我要那个坐标方圆十里之内,连一只活着的耗子,都找不到!”
……
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刚刚刺破东方的地平线时。
那片沉寂了一夜的、死亡的峡谷上空,终于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令人心悸的、如同死神扇动翅膀般的——
引擎轰鸣声!
“来了!”
山丘之上,林枫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天边那几个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嗜血秃鹫般的黑色小点,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嘲讽和冰冷杀意的弧度。
“队长!是鬼子的飞机!!”王二麻子等人,也纷纷举起了望远镜,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解,“他们……他们怎么来了?!我们……”
“我们,当然是跑。”
林枫的回答,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距离他设定的那个“最终时刻”,还有最后十分钟。
“所有人,听我命令。”他的声音,通过步话机,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早已在各自预定位置上,等待多时的队员耳中。
“游戏,进入下半场。”
“现在,”
他缓缓地,将那支冰冷的“猎鹰”步枪,重新架在了山顶那块最高的岩石之上。
“该轮到我们,当观众了。”
山丘之下,那列被困了一夜的“枯叶”号装甲列车里。
渡边大佐,也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如同天籁般的引擎轰鸣声。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车窗前,当他看到天空中那几面熟悉的、高高飘扬的日章旗时,他那颗早已被绝望所填满的心,瞬间被狂喜所取代!
“援兵!是我们的援兵来了!哈哈哈哈!”他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癫狂的大笑,“土八路!你们的死期到了!等着被炸成碎片吧!”
然而,他并不知道。
这,根本不是援兵。
这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魔鬼,为他,和这列死亡列车,亲手发出的——
死亡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