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朝中大半官员皆已表态。
而在此事上,詹徽已无权否决。
他的权力源于皇命。
纵然吏部尚书位居六部之首,终究不可违逆皇权。
“罢了……天已昏暗,的确该归城了。”
此言一出。
茹瑞脸色骤变,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他明白。
此事,已然无法挽回!
随着决议落定,所有参与此次“寻访皇长孙”的朝臣迅速达成一致。
众人陆续离施行宫。
外界——
虽值黄昏,但沿途聚集的人群绵延不绝,望不到尽头。
那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
百官三五成群登车,无人与百姓交语。
一路寂静无声。
不久,众人远远望见皇城轮廓。
夜色渐浓,但四周火把高举,照得整座城池亮如白昼。
遥遥望去。
一道人影,似早已伫立于城门前等候多时。
此时正值初冬。
入夜寒意刺骨。
那人却衣衫单薄,孤身独立。
待见到百官车队在压抑沉默中缓缓归来,早有耳闻的他,立刻冲上前去,拦住队伍去路。
而整个文武百官。
目睹那身影现身之时,心中皆是一沉,仿佛坠入深渊。
下一瞬——
“皇爷爷!!”
一声饱含悲恸与震惊的呼喊,由远及近,
迅速传至车队前方。
正是朱允炆!
“皇爷爷呢?”
“皇爷爷在哪里!!!”
他双目赤红,眼中满是阴郁与痛楚,死死盯向群臣。
然而——
无人敢应。
众臣纷纷低头,默然不语。
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就在此刻。
一辆马车忽然掀帘,齐泰先是一怔,随即神色剧痛。
在无数百姓注视之下,疾步奔至朱允炆身前。
竟当场“跪伏”于地,
悲声哭喊:“二皇孙殿下,吾等有罪!吾等罪该万死……”
“皇上失踪……”
“臣等未能护驾,失职之罪,天地难容!吾等该死啊……”
“呜呜……”
话音未落。
这位备受倚重的大明二皇孙,身形猛然一晃,几乎瘫倒在地。幸而齐泰身后,练子宁一直随行,见状立即上前搀扶。
“殿下……请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
“荒谬之言!”
“皇爷爷乃大明之天,天怎会倾覆?怎会如此无端消逝……呜呜……”他满脸难以置信,越说越急,终至心神激荡。
“噗嗤”一声——
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皇爷爷!!”
“呜呜……”
朱允炆双膝重重砸地,目光直指钟山方向,眼中尽是撕心裂肺的哀恸。这悲伤……
这痛楚……
绝非伪装,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悲鸣——
“呜呜!皇爷爷,孙儿不孝!”
“此次孙儿本该随行,若我在侧,定能阻止……定不会……”
“定不会!!”
“竟让那懵懂无知的三弟允熥,引您踏入险境!”
“允熥年幼,因此丧命!”
“是我这二哥之过!”
“全都是我的错!”
他朝着钟山方向嘶声呐喊。
此时此刻。
在万千百官与百姓面前。
声音陡然转为愤恨!
咆哮而出!!
“朱雄英!!!”
“你不是说要归来吗?为何任由皇爷爷陷入危局?”
“你为何……迟迟不现!!”
此言既出——
刹那之间。
仿佛点燃了百姓心中积压已久的“疑云”……
瞬息之后。
秦文用、茹瑞、解缙、杨士奇等人,面色齐变!
果然——
民心已被煽动……局势顷刻沸腾!
“殿下,您龙体欠安,万不可过度忧心……”
“此事……”
“此事……如今这大明京师之中,唯您一位朱氏血脉尚存,切不可有丝毫差池啊!”
突然之间。
在朱允炆怒吼之后,齐泰猛然趋前,语气恳切地劝道。
此言一出。
身后群臣神色骤变。
他们皆已察觉,暗流涌动之中的凶险意味。
其中,解缙眉头紧锁。
方才朱允炆那一声高呼,已然令无数百姓对那位皇太孙心生疑窦。
而今。
皇上亲赴险地,非但未能迎回人来,反将自身陷于危局。
巨大的失落与恐慌之下。
那位皇长孙极易成为众人怨愤的靶心。
然而。
解缙却束手无策。
因为不仅他明白,纵使整个大明上下,也都心知肚明——
若皇上真有不测。
那么大明……
“必须尽快迎太子回京!”
他心中正这般思索。
与此同时。
在外滞留已久,众人终于入城,继而逼近皇城。
一路上。
人影渐聚。
虽无人明言是否该随行。
但到了此刻,便是愚者也看得清楚:倘若再不跟进,今夜皇城若有变故,怕是天崩地裂,自己也将茫然不知。
皇宫极广。
然因夜色将临,寻常官员并无资格踏入。
众人只得伫立宫门之外。
那宽阔的青石广场之上。
此时人头攒动,三五结伴,个个神情惶惶,坐立难安。
朱允炆哭嚎着,步履踉跄地走入宫中。
神情愈发悲恸、哀绝!
“情形有异!”
就在此时,待朱允炆身影消失于宫门深处。
杨士奇悄然移步至解缙身旁。两人周围,多为工部同僚,此乃近日在格物院共事所结下的“情分”。
二人身上,皆隐隐挂着“皇长孙党”的印记。
往日。
在百官之中,他们二人可谓仕途新星,所到之处无不恭敬有加。
而今。
四周投来的目光,却已悄然转为敌意。
“世事变迁,确已不同往昔了!唉!”工部尚书秦文用轻叹一声。
他本就面带苦相,此刻更显凄然。
“老臣千错万错,不该让陛下登上那等险地!”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次若稍有闪失,恐怕老夫性命难保,身首异处!”
此语一出。
性情刚直的解缙惊呼:“竟至于此?”
他转头望向杨士奇,见对方面色挣扎,“有些话,虽不合时宜,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解缙急道:“事到如今,还顾忌什么?”
杨士奇素来谨慎,遇事必反复权衡,此刻却也不禁露出苦笑,所言更是令解缙心头一震!
“解兄以为,若真要追责问罪,这满朝文武,究竟该由谁担责?”
仅此一句。
解缙闻言顿时色变。
秦文用更是惨笑:“怕是老夫这颗头颅,第一个就得落地!”
“身为六部尚书,尚知避险自保,何况一国之君。”
“今日之祸,老夫难辞其咎!”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