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果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稠的阻力。苏晓晓盯着眼前布满裂痕的装置，界钥碎片在她掌心发烫，仿佛在提醒她这个决定有多疯狂。
“时痕，”她转向那个瘫坐在地的男人，声音冷静得不像是在谈论可能毁灭整个城市的计划，“时间规划局应该有这个装置的结构图和数据接口吧？”
时痕抬起头，眼中的银灰色已经褪去大半，只剩下疲惫和绝望：“有又怎样？装置已经濒临崩溃，任何操作都可能加速它的爆炸。”
“那就加速好了。”苏晓晓扯了扯嘴角，“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一点。”
她走到装置前，手指轻轻抚过外壳上那些扭曲的裂痕。触感冰凉，像是摸到了某种活物的鳞片。界钥碎片在她手中微微震动，与装置内部躁动的能量产生微弱的共鸣。
“你疯了。”时痕喃喃道，“彻底疯了。”
“谢谢夸奖。”苏晓晓头也不回，“现在，告诉我数据接口在哪，还有装置的能量流动图谱。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时间规划局的执行官不可能对这些一无所知。”
通讯器里传来顾清弦急促的呼吸声：“晓晓，陈美娟的心跳已经降到每分钟三十次了。地下室的时间旋涡正在吞噬她的生命力，我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苏晓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界钥碎片的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再坚持十分钟。小凡，你那边怎么样？”
“姐，我能感觉到装置里的能量很混乱。”苏小凡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但异常坚定，“但是守护者血脉告诉我，这些能量原本应该是纯净的，只是被污染扭曲了。”
“很好。”苏晓晓的目光在装置表面逡巡，“时痕，你还有三秒钟考虑要不要合作。三、二——”
“在东侧面板下面！”时痕几乎是吼出来的，“有个隐藏的数据端口！但需要时间规划局的权限密钥！”
苏晓晓迅速找到他说的位置，手指在光滑的面板上摸索着。果然，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在她触碰时微微发光。“密钥？”
时痕挣扎着站起来，从制服内侧取出一个银灰色的薄片：“用这个。但我要提醒你，一旦接入，装置的所有安全协议都会失效。到时候就不是爆炸那么简单了，整个时空结构都可能被撕碎。”
“听起来正合我意。”苏晓晓接过薄片，毫不犹豫地插入端口。
装置发出刺耳的嗡鸣，外壳上的裂痕骤然扩大，银灰色的能量如同血液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整个仓库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时空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晓晓！”顾清弦的声音几乎被杂音淹没，“城市东区的时间流速又加快了！有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
苏晓晓咬紧牙关，双手稳稳按在装置外壳上。界钥碎片与她的皮肤几乎融为一体，苏小凡传来的守护者血脉在她体内流淌，与界钥能量交织成一股全新的力量。
“时痕，我要实时监控能量流动。告诉我最不稳定的节点在哪里。”
时痕跌跌撞撞地跑到装置另一侧，手指在虚拟控制屏上飞快操作：“核心晶石的西北象限！那里的能量波动已经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五百！”
苏晓晓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那股融合后的力量中。这一次，她不再试图控制或引导，而是像疏通堵塞的管道一样，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能量流向最不稳定的区域。
“你在做什么？！”时痕惊恐地看着监控屏幕，“你在把更多的能量引向崩溃点！”
“以毒攻毒。”苏晓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既然堵不住，就让它们互相消耗。”
装置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银灰色的能量在西北象限激烈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但令人惊讶的是，最危险的波动反而开始减弱。
“有效！”时痕难以置信地盯着数据流，“能量峰值下降了百分之十！”
苏晓晓没有时间庆祝。她感觉到装置内部正在发生某种质变——污染能量在激烈的内部碰撞中开始分离，银灰色的外壳逐渐褪去，露出底下纯净的银色光泽。
“小凡，加大力量传导。”她对着通讯器喊道，“这些能量可以被净化！”
“姐，小心！”苏小凡突然惊呼，“我感觉到吞噬者在靠近！它突破了时间牢笼！”
几乎在同时，仓库中央的空气中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那不是时空裂缝，而是纯粹的虚无，连光线都被吞噬其中。从中传出的冰冷气息让苏晓晓的血液几乎冻结。
时痕面色惨白：“是吞噬者...它真的来了...”
黑色的缝隙缓缓扩大，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那双眼睛——如果那能被称为眼睛的话——直直地看向苏晓晓手中的界钥碎片。
“顾清弦，”苏晓晓的声音出奇地平静，“陈美娟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五分钟。”顾清弦的回答简短而沉重。
五分钟。苏晓晓看着正在缓慢净化的装置，又看向那个正在扩张的黑色缝隙。时间从来不会给她足够的选择。
她做了一个决定。
“时痕，帮我计算装置完全净化的最短时间。”
“不可能！”时痕几乎是在尖叫，“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还需要二十分钟！”
“那就加速。”苏晓晓将界钥碎片狠狠按在装置外壳上，“小凡，把全部力量传过来。顾清弦，五分钟后如果我失败了，带着陈美娟和小凡立刻撤离。”
通讯器那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相信我。”苏晓晓轻声说，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个黑色的缝隙，“这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界钥碎片在她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苏小凡传来的守护者血脉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涌入她的体内。两股力量完美融合，化作银白色的光芒，沿着装置外壳的裂痕迅速蔓延。
装置开始剧烈震动，外壳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银灰色的污染能量在银白光芒的净化下，逐渐转变为纯净的时空能量。整个仓库被柔和的光芒笼罩，连那个黑色的缝隙都似乎停止了扩张。
时痕目瞪口呆地看着监控屏幕：“这不可能...能量转化效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这已经超出了时间规划局的最高理论值...”
苏晓晓没有理会他的惊叹。她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能量的引导中。这一次，她不再是与能量对抗，而是与它们共舞。界钥碎片像是她身体的延伸，每一个微小的能量波动都在她的感知中清晰可见。
装置核心的晶石终于完全转变为纯净的银色，表面的裂痕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光纹。银白色的能量从晶石中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泉水，所到之处，墙壁上的时空裂缝开始愈合，扭曲的时间流速逐渐恢复正常。
但那个黑色的缝隙还在。
吞噬者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苏晓晓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中的贪婪——它想要的不是这个装置，而是她手中的界钥碎片，以及苏小凡的守护者血脉。
“晓晓！”顾清弦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陈美娟的心跳开始恢复了！地下室的时间旋涡在减弱！”
苏晓晓嘴角微微上扬。很好，至少有一部分计划成功了。
她看向那个黑色的缝隙，手中的界钥碎片发出愉悦的嗡鸣。净化后的装置不再是一个污染源，而是变成了一个强大的能量转换器。银白色的能量在她周围流转，形成一个临时的时空稳定场。
“时痕，”她轻声说，“记录下所有数据。时间规划局会需要这些的。”
时痕愣愣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苏晓晓没有回答。她向前迈出一步，直面那个黑色的缝隙。银白色的能量在她手中凝聚，界钥碎片与她的掌心完全融合，化作一个复杂的银色印记。
“我知道你能听见。”她对着缝隙中的身影说道，“这个城市，这些人，还有那些世界——它们都不是你的食物。”
黑色的缝隙剧烈震动起来，从中传出的冰冷气息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但苏晓晓没有后退。银白色的时空稳定场在她周围旋转，将那股寒意隔绝在外。
“姐！”苏小凡的声音带着哭腔，“它的目标是你！”
苏晓晓笑了。她抬起手，掌心的银色印记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