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忙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林晚背靠着小巷冰冷的墙壁,蜷缩在杂物堆的阴影里。苏记者那句“等我”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希望的涟漪,却无法完全驱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担忧。
两小时。一百二十分钟。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巷口外,县城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车辆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行人模糊的交谈声……每一种声音都让她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穿着黑衣的“清道夫”冲破这片日常的烟火气,将她拖回地狱。
她紧紧攥着外套内侧的匕首,冰冷的金属是她此刻唯一的倚仗。沈砚把它交给她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除了惯有的冷硬,是否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
他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反复噬咬着她的心脏。矿洞的阴冷、沼泽的绝望、高烧的灼热……这些她从未亲身经历却能在脑海中清晰勾勒的画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恐惧之网,将她牢牢缚住。猞猁能找到药吗?沈砚能撑到救援吗?还是……她不敢想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观察着巷口来往的行人。每一个驻足张望的身影,每一个投向小巷的目光,都让她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时间在极度的警惕和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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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深处,黑暗是唯一的统治者。
沈砚感觉自己被钉死在这片粘稠的、冰冷的虚无里。高烧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内焚,灼烤着他的意识,将理智和感知都烧成了模糊扭曲的残渣。肩头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一种腐烂般的、令人作呕的沉重存在感,仿佛那块皮肉早已脱离了他的身体,正在一旁自行溃烂。
水……他需要水。
干渴像一把锉刀,反复刮擦着他的喉咙和内脏。嘴唇早已干裂出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灼热的痛楚。
他动了动紧按在胸口的手,那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指甲盖大小的硬物硌着他的掌心。是什么?记忆混沌如同搅浑的泥水,他努力回想,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段——石头沉重的呼吸,塞进他手里的触感,还有一句模糊的嘱托:“……关键……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against whom?
思绪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被高烧的狂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清晰的、属于林晚的影像。
她站在陷坑边缘,朝他伸出手,眼神决绝。
她捧着那碗简陋的粥,小心翼翼吹凉。
她在他颤抖时,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拥抱住他……
还有……她掌心那真实的、柔软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触感。
这虚幻的温暖,与他此刻紧握的、冰冷的“证据”,形成了荒谬而尖锐的对比。
活下去……
这个念头不再是清晰的意志,而是化作了一种更原始、更顽强的本能,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在岩石的缝隙间,拼命汲取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养分,试图顶开压顶的巨石。
他的身体开始无意识地痉挛,牙齿格格作响,冰冷的急救毯无法锁住任何温度。意识沉入更深的黑暗,连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也开始模糊、消散。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片冰冷的死寂彻底吞噬时,洞口的方向,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风声和滴水声的异响。
是错觉吗?是濒死前的幻听?
他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感知力,凝神去听。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很轻,像是……脚步声?踩在碎石上的,极其谨慎小心的脚步声。
是谁?猞猁回来了?还是……追兵?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同时攫住了他。他想睁大眼睛,想撑起身体,想握住武器,但身体如同被浇筑在水泥里,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他只能躺在那里,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用尽全部的生命力去倾听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洞口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观察。然后,再次响起,朝着矿洞深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来。
黑暗依旧浓稠,死亡依旧近在咫尺。
但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像一颗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在这绝对的寂静与绝望中,敲击出了一线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变数。
林晚在小巷的阴影里,数着心跳等待黎明。
沈砚在矿洞的黑暗中,听着脚步声等待未知。
两条隔绝的命运线,在生死边缘,被同一份沉重的牵挂悄然系住,等待着某个可能交汇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