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旧公路,深入山林,意味着速度和隐蔽性的交换。脚下的腐殖层松软湿滑,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垂落的藤蔓不断阻碍着前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草木腐烂的气息。
沈砚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他需要时刻分辨方向,避开危险的沼泽和陡崖,还要警惕可能存在的野兽。他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极致,每一次停顿,每一次侧耳倾听,都带着全神贯注的紧绷。林晚紧跟在他身后,努力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将自己完全融入这片原始的寂静之中。
她知道,那些越野车的出现,意味着他们之前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或者对方大致锁定了这片区域。每一分钟都变得珍贵而危险。
下午三四点钟,他们在一处地势稍高、视野相对开阔的山脊上短暂休息。沈砚攀上一块巨石,利用树木的遮掩,用一个小型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来时的方向和前方的地形。
林晚坐在树下,揉着有些酸胀的小腿。她看着沈砚在高处的背影,他像一头融入山林的猎豹,敏捷、警惕,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一种混合着担忧与骄傲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沈砚从巨石上滑下来,脸色凝重。“他们没走远,可能在公路沿线设置了临时哨卡,或者正在组织拉网式搜索。”他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简单画了个示意图,“我们不能直线往南了,容易被兜住。得绕路,从西边的山谷穿过去,虽然路程远,但更隐蔽。”
他的判断果断而准确。林晚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听你的。”
就在这时,沈砚的目光突然被旁边一丛不起眼的灌木吸引。他示意林晚别动,自己小心地靠近,蹲下身,拨开枝叶。灌木下的泥土上,有一个模糊的、几乎被落叶覆盖的印记——不是动物足迹,更像是一个人为留下的、用石头压出的箭头标记,指向西方,正是他刚才计划的绕路方向!
沈砚的瞳孔微缩。他仔细检查了那个标记,痕迹很新,不超过两天。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我们前面。”他压低声音,对跟上来的林晚说,眼神锐利,“留下了指路标记。”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敌是友?”
“不确定。”沈砚摇头,目光扫过标记指向的、幽深的山谷,“标记很隐蔽,不像是‘夜枭’张扬的风格。可能是‘渡鸦’,也可能是……别的势力。”
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前方未知的指引者,后方紧追不舍的敌人。他们像是棋局上的棋子,被无形的手推动着。
“跟不跟?”林晚看着他,将决定权交给他。
沈砚沉默了片刻,大脑飞速权衡。绕行西边山谷本就是他基于地形判断的最佳选择,这个标记只是印证了这一点。留下标记的人,至少目前看来,没有恶意,甚至可能在暗中相助。但同样,这也可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最终,对路线本身的判断压过了对未知指引者的疑虑。“跟。”他做出决定,眼神冰冷,“保持最高警惕。如果发现不对,立刻撤离。”
他毁掉了那个明显的标记,只在自己心中记下方向和特征,然后带着林晚,小心翼翼地朝着西边山谷的方向前进。
进入山谷,地势陡然下降,光线更加昏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湿度大增,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厚厚的落叶。溪流的声音在谷底轰鸣回荡。
沈砚更加谨慎,他不再完全依赖那个未知的指引,而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在复杂的地形中选择最安全的路径。他不时停下,检查地面和周围的植被,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标记或陷阱。
林晚紧跟在他身后,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致的专注和压力。她不敢有丝毫分神,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脚下和他的背影上。
行进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在一处湍急的溪流边,沈砚再次发现了异常——几块看似随意散落、实则摆成特定形状的石头,指向溪流上游的一个方向。而在石头旁边,一株不起眼的蕨类植物被折断了一片叶子,断口很新。
沈砚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断口和石头的摆放,眉头紧锁。“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他低声说,“石头的摆放方式更老练,更隐蔽。而折断叶子的手法……有点匆忙,像是后来者留下的确认信号。”
两拨人?都在指引他们往上游走?
林晚感到一阵寒意。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战场,有多方势力在此博弈,而她和沈砚,成了棋盘上关键的棋子。
“还要继续吗?”她声音干涩地问。
沈砚站起身,望向溪流上游那幽深未知的丛林,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继续。”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既然都指向那里,说明上游有他们都在意的东西。无论是真相,还是陷阱,我们都得去闯一闯。”
他拉起林晚,再次检查了武器和装备,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齐膝的冰冷溪流,逆流而上。水花溅起,打湿了裤脚,刺骨的寒意瞬间传来。
林晚咬紧牙关,紧跟在他身后。溪水湍急,水下石头湿滑,行走异常艰难。沈砚紧紧抓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抵挡着大部分水流的冲击。
两人在冰冷的溪水中艰难跋涉,身影在浓密的树荫和蒸腾的水汽中若隐若现。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指引者,是紧追的敌人,还是……揭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山谷幽深,溪流喧哗,仿佛在吟唱着一段充满危险与机遇的冒险序曲。而他们的脚步,坚定地踏破水花,向着那片被多重标记指向的、迷雾重重的上游,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