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在古董店的玻璃橱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雨晴站在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盒老式录像带。它看起来年代久远，黑色的塑料外壳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没有标签，也没有任何说明。
\"这个多少钱？\"她抬头问店主。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眼睛浑浊却透着精明。他瞥了一眼那盒录像带，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二十块。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东西有点...特别。\"
\"特别？\"周雨晴挑起眉毛。
\"上一个买它的人第二天就把录像带退回来了，说看了之后做了噩梦。\"老人耸耸肩，\"当然，也可能是他想象力太丰富。\"
周雨晴笑了。作为一家小型影视制作公司的剪辑师，她对这种老式媒介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数字时代的一切都太干净、太完美了，而这种模拟信号特有的噪点和失真，在她眼里反而有种独特的魅力。
\"我要了。\"她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回到家，周雨晴将录像带放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小溪。她打开老式cRt电视和录像机——这是她为了欣赏老电影特意从二手市场淘来的。
录像带插入机器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电视屏幕先是雪花点，然后突然跳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画面质量很差，像是经过多次翻录。周雨晴皱眉调整着电视的对比度和亮度。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显示的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墙壁上贴着已经发黄的壁纸，角落里放着一把摇椅，正在无风自动。
\"有意思...\"周雨晴抿了一口红酒，身体前倾。
突然，画面闪烁了一下，一个女人的背影出现在房间中央。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垂到腰间。女人缓缓转身，但画面恰好在那一刻变得极度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她的嘴在动，似乎在说什么。
周雨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她伸手想按下暂停键，却发现遥控器失灵了。电视音量突然增大，刺耳的噪音充满了整个客厅。
\"找到你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视扬声器中传出，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画面再次闪烁，这次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她的皮肤惨白，眼睛大得不成比例，黑色的瞳孔仿佛两个无底的深渊。她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找到你了，周雨晴。\"
周雨晴尖叫一声，猛地拔掉了电视电源。客厅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提供短暂的光亮。她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它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颤抖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向已经黑屏的电视。屏幕上映出她苍白的脸，还有——她身后站着的那个白色身影。
周雨晴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一定是太累了...\"她安慰自己，却无法解释那盒录像带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那一夜，周雨晴辗转难眠。每当她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凌晨三点，她被浴室传来的水声惊醒。
\"谁在那里？\"她颤抖着问，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作为武器。
水声停止了。周雨晴鼓起勇气走向浴室，推开门——水龙头大开着，洗手池里积满了水，水是红色的，像稀释的血液。
她关上水龙头，红色的液体却从排水口倒流出来，很快漫到了地板上。镜子上浮现出一行字：\"你逃不掉的\"。
周雨晴跌跌撞撞地退回卧室，锁上门，蜷缩在床上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一切恢复了正常。浴室里没有红色液体，镜子上也没有字迹。周雨晴几乎要相信那只是一场噩梦，直到她看到茶几上的录像带——它现在有了一个标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和地址。
\"这不可能...\"她颤抖着拿起录像带，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周雨晴决定寻求帮助。她给林默发了消息，他是她大学时的朋友，现在在一家杂志社负责超自然现象的专栏。
\"我需要你来看看这个。\"她在电话里说，声音仍然有些发抖。
两小时后，林默站在她的客厅里，仔细检查那盒录像带。他是个高瘦的年轻男子，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更像一个程序员而不是超自然现象研究者。
\"你说它知道你的名字？\"林默皱眉，\"而且会自动出现标签？\"
周雨晴点点头，给他看了自己拍下的浴室镜子的照片。\"我查过了，录像带上的字迹和我自己的完全不同。\"
林默将录像带翻来覆去地检查：\"外壳确实很旧，但里面的磁带...\"他犹豫了一下，\"看起来几乎没怎么用过。\"
\"什么意思？\"
\"如果是老录像带，经过多次播放，磁带会有磨损痕迹。这个看起来...像是新录制的。\"林默的表情变得严肃，\"雨晴，你确定之前没见过这个...女人？\"
周雨晴摇头：\"我发誓，从来没有。\"
林默提议再看一遍录像。尽管恐惧，周雨晴还是同意了。这次，他们准备了摄像机，打算录下观看过程。
录像开始了，内容和昨晚一样——空房间，摇椅，白衣女人。但这次，当女人转身时，画面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那是一张周雨晴从未见过的脸，苍白得不似活人，眼睛黑洞洞的，嘴角挂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找到你了...\"女人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比昨晚更加清晰。
林默倒吸一口冷气：\"等等...暂停一下！\"
周雨晴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女人的脸部特写上。林默凑近屏幕，脸色变得煞白。
\"怎么了？\"周雨晴问。
\"这个女人...\"林默的声音发颤，\"我认识。或者说，我见过她的照片。她叫柳红，二十年前在一家精神病院自杀身亡。\"
周雨晴感到一阵眩晕：\"这不可能...那这盒录像带...\"
\"据说是她生前最后录制的。\"林默的声音低沉，\"传说看过这盒录像带的人，七天内会遭遇不测。\"
\"你是在开玩笑，对吧？\"周雨晴勉强笑了笑，但林默的表情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就在这时，电视突然自动播放起来，雪花屏中浮现出一行字：\"还剩六天\"。
周雨晴和林默面面相觑，恐惧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天色渐暗，不知何时，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玻璃。
接下来的几天，诡异的现象越来越频繁。周雨晴的手机相册里会莫名出现柳红的照片；深夜时分，她能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水龙头流出的水总是带着淡淡的铁锈味；最可怕的是，她开始在做梦时看到柳红站在床边，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注视着她。
第四天晚上，周雨晴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她摸索着接起电话，听筒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是谁？\"她颤抖着问。
\"你为什么不帮我...\"柳红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伴随着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我好冷...好黑...\"
周雨晴猛地挂断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抓握过。
第五天，林默带来了更多关于柳红的资料。他们在咖啡馆见面，周雨晴的黑眼圈显示她已经多日未能安睡。
\"我查到了更多关于柳红的事，\"林默压低声音，\"她不是普通的精神病患者。据说她有通灵能力，能预知死亡。医院的人认为她疯了，但她的预言总是成真。\"
周雨晴搅动着已经冷掉的咖啡：\"所以现在是什么？她的鬼魂附在录像带上？\"
\"更糟。\"林默的表情凝重，\"根据我找到的资料，柳红不是自杀的。她是被医院的护工虐待致死的。她的怨念太强，无法安息，就附着在生前最后接触的物品上——那盒录像带。后来虐待她的护工全部离奇死亡，死状恐怖。\"
\"那为什么是我？\"周雨晴几乎要哭出来，\"为什么找上我？\"
林默犹豫了一下：\"可能...只是随机选择。录像带需要一个新宿主来传递诅咒。\"
\"那我该怎么办？\"周雨晴的声音几近绝望。
林默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传说有两种方法可以摆脱这种诅咒。一是将录像带给别人看，转移诅咒；二是...找到柳红的遗骨，让她安息。\"
周雨晴摇头：\"我不会把这种恐怖转嫁给别人。\"
\"那就只剩第二种方法了。\"林默叹了口气，\"问题是，没人知道柳红被埋在哪里。精神病院的记录显示她被火化了，但骨灰下落不明。\"
当天晚上，周雨晴的公寓变得异常寒冷。她打开暖气，但温度计显示室温在不断下降。她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电视突然自动开启，雪花屏上浮现出新的字样：\"明天午夜\"。
周雨晴知道，这是柳红给她的最后期限。
第六天，周雨晴和林默驱车前往已经废弃的精神病院。建筑破败不堪，墙壁上爬满了藤蔓，窗户大多破碎，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就是这里，\"林默说，\"柳红生前最后待的地方。\"
他们打着手电筒进入昏暗的建筑内部。走廊里弥漫着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墙上的油漆剥落，露出下面更早年代的墙纸，上面布满了可疑的污渍。
根据林默找到的旧平面图，他们来到了柳红生前居住的病房区。大部分门都已经损坏，但尽头的一扇门却异常完好，甚至门锁都能正常工作。
\"就是这间，\"林默说，\"309号房，柳红的病房。\"
门锁生锈了，但他们合力还是撞开了门。房间出奇地干净，没有其他房间那种积尘和蛛网。单人床、小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墙上的一个小壁橱，这就是全部家具。
周雨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
\"你感觉到了吗？\"她小声问林默。
林默点点头，脸色苍白：\"这里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他们开始搜索房间。在壁橱后面，周雨晴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生锈的小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缕用红线绑着的黑发，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柳红，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容灿烂，与录像带中那个恐怖的形象判若两人。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地点：1999年7月15日，青林村向日葵园。
\"这是线索，\"林默激动地说，\"柳红想让我们看到这个！\"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病房的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手电筒的光线开始闪烁，房间温度骤降。周雨晴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她来了...\"林默的声音颤抖。
墙上的阴影开始蠕动，凝聚成一个女人的形状。柳红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比录像带中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她的皮肤呈现出死人才有的青灰色，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她的嘴角扭曲着，发出一种非人的嘶嘶声。
\"为什么打扰我...\"柳红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为什么...\"
周雨晴鼓起勇气，举起那张照片：\"柳红...我们想帮你。这是你生前快乐的时候，对吗？你想回到那里去吗？\"
鬼魂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漆黑的眼睛盯着照片，有那么一瞬间，周雨晴仿佛看到了柳红眼中闪过一丝人性的光芒。
\"向日葵...\"柳红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妈妈...喜欢向日葵...\"
林默趁机说：\"我们可以带你去那里，让你安息。但你必须放过周雨晴。\"
房间里的温度开始回升，柳红的身影变得模糊。\"午夜...青林村...\"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否则...死...\"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回声消失，柳红的鬼魂完全消散了。房门自动打开，走廊的光线照了进来。
周雨晴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我们...我们成功了？\"
\"暂时。\"林默扶住她，\"但她给了我们最后期限——今晚午夜，在青林村的向日葵园。如果我们不去...\"
周雨晴看了看手表——下午4点37分。距离午夜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青林村在哪里？\"她问。
\"在城郊，大约两小时车程。\"林默已经拿出手机查询地图，\"但问题是，那片向日葵园还在吗？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必须碰碰运气了。\"周雨晴坚定地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们匆忙离开精神病院，驱车前往青林村。一路上，周雨晴不断看着时间，感觉每一分钟都在加速流逝。车窗外，天色渐暗，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
当他们的车驶入青林村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村庄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大多已经熄灯。他们询问了村里唯一还亮着灯的小卖部老板。
\"向日葵园？\"老人皱眉思索，\"哦，你说老柳家那块地啊。早就没人种了，现在是一片荒地。不过...\"他压低声音，\"有人说晚上能在那里看到白影子，所以没人敢靠近。\"
按照老人的指引，他们来到了村庄边缘的一片荒地。月光下，确实能看到一些干枯的植物茎秆，可能是当年向日葵的残留。
\"就是这里了。\"林默停下车，\"还有两个多小时到午夜，我们得做好准备。\"
他们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物品——盐圈、白蜡烛、柳红的照片和那缕头发。林默还带了一本古老的驱魔手册，是他从一位灵媒那里借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荒地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干枯的植物茎秆沙沙作响。周雨晴不断看着手表，心跳随着分针的移动而加速。
11点50分，蜡烛的火焰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周雨晴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她来了...\"林默低声警告。
荒地中央的空气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成形。柳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也更加可怕。她的白衣在无风的情况下飘动，长发像有生命般蠕动。她的眼睛完全漆黑，嘴角裂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妈妈...在哪里...\"
周雨晴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柳红，你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我们可以帮你找到平静。请...请放过我。\"
柳红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平静？\"她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我永远不会有平静！除非...\"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周雨晴面前，近得能闻到腐臭的气息，\"你代替我...\"
周雨晴踉跄后退，但柳红的手——冰冷得像冰块——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接触点蔓延全身，周雨晴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抽走。
林默大声念诵着驱魔咒语，撒出盐圈，但柳红只是轻蔑地一挥手臂，就将他和驱魔道具一起击飞。
\"没有人...能帮我...\"柳红的声音充满痛苦和愤怒，\"所以...你也要...受苦...\"
周雨晴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拖入一个黑暗的深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想起了录像带中的画面——那把空荡荡的摇椅。
\"柳红！\"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那不是你的错！那些伤害你的人，他们才是罪人！你不必再受苦了！\"
柳红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周雨晴抓住这个机会，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向日葵园的照片，举到柳红面前。
\"看！这才是真正的你！快乐、自由的你！你的妈妈会希望你这样痛苦吗？\"
月光下，照片中的柳红笑容灿烂，站在金黄的向日葵中，充满生机。现实的柳红盯着照片，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妈妈...\"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个迷路的小女孩，\"我想回家...\"
周雨晴感到手腕上的抓握松了一些。她轻轻握住柳红冰冷的手：\"我们可以帮你回家。但你必须先放开我。\"
林默挣扎着爬起来，点燃了准备好的白蜡烛，围成一个圆圈。他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吟诵，声音虽然颤抖但坚定。
柳红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看着周雨晴，眼中的黑暗渐渐褪去，露出下面属于人类的眼白。
\"我...好累...\"柳红的声音变得虚弱，\"好想...睡...\"
\"那就睡吧，\"周雨晴轻声说，\"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她引导着柳红走向蜡烛围成的圆圈中央，那里放着那缕头发和照片。当柳红的灵体接触到这些物品时，她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
月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照亮了整个荒地。在光芒中，柳红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无数光点升向天空。最后一刻，周雨晴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向她微笑，然后彻底消失。
蜡烛同时熄灭，荒地恢复了寂静。周雨晴瘫坐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柳红哭泣，还是为自己经历的这一切。
林默扶她站起来：\"结束了。她终于安息了。\"
当他们回到车上时，周雨晴发现手腕上的淤青已经完全消失了。她看向后座，那盒诅咒录像带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空白带，外壳上的划痕和标签都不见了，就像从未被诅咒过一样。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驶入城市范围，林默才开口：\"你打算怎么处理那盒录像带？\"
周雨晴看着窗外飞逝的灯光：\"烧了它。这种诅咒不应该存在于世上。\"
林默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晨，周雨晴在公寓中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这是七天来她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客厅里，电视安静地关着，录像机里空空如也——那盒诅咒录像带已经化为灰烬。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对面的屋顶上，一只白色的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然后飞向远方。周雨晴微笑起来，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