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子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石文飞蹲在小区后门的十字路口，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不完整的圈，缺口朝西南方向。他点燃三支香插在圈外，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叠黄纸钱，用打火机点燃。
\"爸，儿子给您送钱来了。\"他低声念叨着，将燃烧的纸钱放入圈中。
夜风出奇地安静，连树叶都不曾沙沙作响。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纸钱，橙红色的火光照亮了石文飞年轻却疲惫的脸庞。他今年二十八岁，在一家It公司做程序员，父亲去年因肝癌去世，今天是第一个鬼节。
\"妈说不要这个点出来烧纸，说子时阴气太重...\"石文飞自言自语，又往火堆里添了几张，\"但明天一早就要出差，只能现在来了。\"
纸钱燃烧得很慢，火苗像是被什么压制着，只能维持微弱的燃烧状态。石文飞皱了皱眉，这与他小时候跟着父亲烧纸时的情形完全不同。那时的火焰总是旺盛地窜起，纸钱转瞬间就化为灰烬。
一阵微风吹过，石文飞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那视线如有实质，从脊背一路爬升到后颈。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马路和昏黄的路灯，连只野猫都没有。
\"错觉吧...\"他咽了口唾沫，继续往火堆里放纸钱。
啪嗒。
很轻的一声，像是有人在不远处踩断了树枝。石文飞的手顿在半空，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除了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周围静得可怕。
\"有人吗？\"他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
石文飞松了口气，正要继续烧纸，却发现火堆旁的香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三支香齐刷刷地从中间折断，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的。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小时候听老人说过，烧纸时香断了是大凶之兆，说明\"那边\"的人不高兴了。
\"爸...是您吗？\"石文飞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是您，给个提示...\"
话音刚落，火堆里的纸灰突然无风自动，打着旋儿升腾起来，在他面前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更诡异的是，落在地上的灰烬竟然组成了几个模糊的脚印，从火堆一直延伸到圈外，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火中走了出来。
石文飞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啊！\"他惊叫一声，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老人穿着老式的中山装，脸色灰白，眼睛浑浊得几乎看不到瞳孔。
\"小伙子，这个点烧纸，胆子不小啊。\"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石文飞惊魂未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老人家，您吓我一跳。这么晚了您怎么...\"
\"我姓周，住前面那栋楼。\"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老居民楼，\"看到这里有火光，过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火堆上，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你这些纸钱...从哪买的？\"
\"就...小区门口那家丧葬用品店。\"石文飞感觉老人的态度有些奇怪，\"怎么了？\"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用树枝拨弄了一下未燃尽的纸钱。石文飞这才注意到，有些纸钱上印着奇怪的符文，与他平时见到的普通冥币不太一样。
\"小伙子，你惹上麻烦了。\"老人突然压低声音，\"这不是普通的纸钱。\"
石文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
老人正要开口，一阵阴风突然袭来，火堆里的灰烬被吹得四散飞舞。石文飞下意识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老周？周大爷？\"他呼唤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石文飞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匆匆将剩余的纸钱全部扔进火堆，也不等完全烧尽，就快步离开了十字路口。回家的路上，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但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任何异常。
电梯里，石文飞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心跳始终无法平静。那个自称老周的老人，那诡异的纸钱，还有火堆旁出现的脚印...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18楼。石文飞快步走向自己的1802室，掏出钥匙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门开了，温暖的灯光让他稍微安心了些。石文飞长舒一口气，反手锁好门，将钥匙扔在玄关的鞋柜上。
\"喵~\"他的橘猫胖胖从沙发上跳下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还是你好，什么都不怕。\"石文飞弯腰摸了摸胖胖的头，突然发现猫的毛发全部竖了起来，尾巴也膨大了一圈，正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发出低沉的嘶吼。
\"胖胖？怎么了？\"石文飞顺着猫的视线看去，走廊尽头是他父亲的遗像，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陈设，此刻在壁灯的照射下却显得格外阴森。
滴答。
清晰的水滴声从卫生间传来。石文飞记得很清楚，出门前他检查过所有水龙头，不可能有漏水的情况。
他咽了口唾沫，慢慢走向卫生间。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镜子上布满了水雾，洗手池的水龙头正在滴水，但最让他惊恐的是——镜中的自己竟然在笑。
石文飞瞪大眼睛，他确定自己没有笑，但镜中的\"他\"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形成一个绝非人类能做到的弧度。
\"啊！\"他猛地后退几步，撞在了门框上。再看向镜子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恐怖画面只是幻觉。
\"冷静，石文飞，冷静...\"他深呼吸几次，关上水龙头，用毛巾擦干了镜子。胖胖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但只是站在卫生间门口，死活不肯踏入半步。
回到客厅，石文飞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的灼烧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他打开电视，想用些声音驱散房间里的诡异气氛。
\"...下面播报夜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石文飞瘫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也许真的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觉。那个老人可能只是小区里的普通住户，镜子里的倒影只是光线问题...
\"最新消息，本市今日发生一起离奇死亡事件。一名周姓老人被发现死于家中，据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约为三天前...\"
石文飞猛地睁开眼睛，电视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张老人的照片——正是刚才在十字路口遇到的那个自称\"老周\"的人！
\"死者周德海，82岁，独居于xx小区3号楼...\"
杯子从石文飞手中滑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如果老周三天前就死了，那么刚才和他说话的是...
就在这时，电视屏幕突然闪烁起来，画面扭曲变形，声音也变成了刺耳的噪音。石文飞想去关掉电视，却发现遥控器失灵了。更可怕的是，房间里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形成了白雾。
\"咯咯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电视里传来，屏幕上出现了雪花噪点，逐渐组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石文飞浑身僵硬，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面孔，苍白如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借命钱...好用吗...\"电视里的\"人\"开口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什么借命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石文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喊道。
电视屏幕突然熄灭，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线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石文飞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扫过客厅，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光斑。他决定立即检查那些纸钱，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从背包里掏出剩余的纸钱，石文飞仔细查看起来。大部分是普通的冥币，印着\"天地银行\"字样，但有几张确实与众不同——这些纸钱上印着奇怪的符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借命钱，阴债阳还\"。
\"这是什么...\"石文飞的手指触碰到那些特殊纸钱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开始变得透明，能隐约看到下面的地板！
胖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冲向了阳台。石文飞跟过去，看到猫正对着楼下疯狂嘶吼。他顺着猫的视线向下看去，十字路口的火堆竟然还在燃烧，而在火光旁边，站着十几个模糊的人影，全都仰着头，似乎在看着他家的窗户。
最前排的那个人影缓缓抬起手，指向了石文飞。即使隔着十八层楼的高度，石文飞也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贪婪和渴望。
\"借命钱...还来...\"无数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重叠在一起形成令人崩溃的噪音。
石文飞跌跌撞撞地退回客厅，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必须弄清楚这些\"借命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自己买的纸钱里。更重要的是，他该如何摆脱这些...东西？
他抓起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却发现信号全无。wiFi也断了，所有网络连接都失效了。石文飞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完全隔离在了这个充满恶意的灵异空间里。
浴室里再次传来滴水声，这次更加急促，像是有人故意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石文飞鼓起勇气走向声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推开浴室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整个浴缸里盛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水龙头里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更多。而在那血水表面，漂浮着几张未燃尽的\"借命钱\"。
\"不...这不可能...\"石文飞后退着，后背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僵硬地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再次露出了那个诡异的笑容，而这次，镜中人抬起手，缓缓指向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