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丽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病历本整齐地放回护士站的抽屉里。凌晨两点十七分,市立医院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喜欢夜班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至少不用面对白天拥挤的人群和家属的吵闹。
\"何姐,我去休息室眯一会儿,有事叫我。\"实习护士小李打了个哈欠,眼睛红红的。
何光丽点点头:\"去吧,我查完房就回来。\"
她拿起手电筒,开始例行夜间查房。b栋3楼是内科病房,住的大多是老年慢性病患者。何光丽轻手轻脚地推开每一间病房的门,用手电筒微弱的光检查病人的呼吸和输液情况。
查完最后一个病房,何光丽看了看手表——两点四十五分。她决定走楼梯去4楼药房取些备用药品。电梯太慢,而且深夜独自在电梯里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楼梯间的灯是声控的,何光丽的脚步声惊醒了沉睡的灯泡,惨白的光线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她数着自己的脚步声,一级、两级、三级...走到第十三级台阶时,她突然停住了。
有什么不对劲。
何光丽皱起眉头,环顾四周。这个楼梯间她走过无数次,每一级台阶、每一寸墙面都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掌。但今晚,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慢慢后退两步,目光锁定在左侧墙面上。那里,原本应该是一面平整的、贴着医院规章制度告示的白墙,现在却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何光丽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确定,百分之百确定,这扇门昨天还不存在。医院b栋的楼梯间设计她很熟悉,每层只有一扇通向走廊的门,绝不可能在中间凭空多出一扇门来。
铁门大约一米八高,门框边缘的油漆剥落,露出暗红色的铁锈。门把手是一个老式的圆形旋钮,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最奇怪的是,门与墙面的接缝处没有任何施工痕迹,仿佛这扇门从一开始就长在那里。
何光丽伸手想摸一摸那扇门,却在距离门板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一股寒意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全身,那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谁在那里?\"她轻声问道,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答,但何光丽确信自己听到了门后传来的声音——像是水滴落在金属表面,又像是有人在低声呢喃。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铁门。
滴答...滴答...滴答...
规律的滴水声,间隔完全一致,如同某种计时器。在这规律的背景音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的低语,像是有人在门后背诵着什么,又像是在哭泣。
何光丽猛地后退几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转身就跑,一口气冲上四楼,直到撞进药房明亮的灯光里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何姐?你没事吧?\"药房值班的同事惊讶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没...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何光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过同事递来的葡萄糖水。
接下来的几天,何光丽刻意避开那个楼梯间,宁愿多等几分钟电梯。但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扇门和门后的声音。更让她不安的是,医院里似乎没人知道那扇门的存在。
第五天夜班,何光丽终于忍不住向医院工作了二十年的老保安王叔打听。
\"王叔,b栋3楼到4楼的楼梯间,左侧墙上是不是有扇铁门?\"
王叔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他放下茶杯,眼神变得警惕:\"你看到那扇门了?\"
何光丽的心沉了下去:\"所以...它真的存在?\"
\"二十年前的事了。\"王叔压低声音,\"那时候医院刚扩建完b栋,有个实习护士,叫秀琴,值夜班时从那个楼梯间摔下去了。死前最后的话是'门后的声音在叫我'。\"
何光丽感到一阵恶寒:\"然后呢?\"
\"医院调查过,说那里根本没什么门。但后来有几个值夜班的也说见过那扇门,听到过声音。院方把那面墙重新粉刷过,还装了监控,但...\"王叔摇摇头,\"怪事还是会发生,只是没人再提了。\"
\"那秀琴...她是怎么死的?\"
\"官方说法是意外。但有人说...\"王叔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她被发现时,脸上带着笑,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而且她的白大褂是湿的,像是被水泡过,可那天根本没下雨。\"
何光丽回到护士站,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她打开电脑,搜索医院的历史记录,但关于秀琴的事故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实习护士秀琴,于2003年5月17日凌晨在b栋楼梯间坠落身亡,认定为意外事故。\"
5月17日。何光丽看了看日历——今天是5月16日。
凌晨三点,何光丽再次站在了b栋3楼的楼梯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某种无法解释的冲动。铁门依然在那里,比上次看起来更加陈旧,锈迹蔓延到了整个门面。
水滴声和低语也还在继续,但这次,何光丽听清了几个词:\"...救救我...冷...好黑...\"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了门把手。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但这次她没有退缩。门把手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几十年没被使用过。
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何光丽从未闻过的古怪气味——像是消毒水和腐烂物混合在一起。门后不是她想象中的房间或走廊,而是一个向下的楼梯,通往一片黑暗。
这不可能。何光丽清楚地知道,b栋3楼下面就是2楼,不可能还有向下的空间。但眼前的楼梯真实存在,每一级台阶都清晰可见,消失在下方大约两米处的黑暗中。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回应她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从下方吹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那股古怪的气味。何光丽的手电筒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在完全黑暗的一瞬间,她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女声:\"你终于来了。\"
何光丽转身想跑,却发现身后的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她疯狂地摸索着墙壁,却找不到任何开关或门把手。黑暗中,滴水声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楼梯爬上来。
\"不...不要...\"何光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沿着墙壁慢慢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
突然,手电筒又亮了起来,但光线变成了诡异的绿色。借着这微弱的光,何光丽看到楼梯下方的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缓缓上升。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穿着湿漉漉的白色制服,长发贴在脸上,看不清面容。
最恐怖的是,那个女人没有走楼梯——她是飘上来的,脚尖离地大约十厘米,白色的裙摆下空空荡荡。
何光丽终于崩溃了,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用全身力气撞向身后的门。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门轻易地开了,她跌倒在楼梯间的光亮中,身后的门在她爬出来的瞬间无声关闭,再次变成了一面平整的白墙。
\"何姐!何姐!你怎么了?\"小李和几个被尖叫声惊醒的病人围在她身边。
何光丽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指着那面墙:\"门...门在那里...你们看不到吗?\"
小李困惑地看着光秃秃的墙面:\"什么门?何姐,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第二天,何光丽被送进了医院精神科。医生诊断她为过度劳累导致的幻觉和焦虑症,开了镇静剂让她休息。没人相信她关于\"门\"的故事,除了老保安王叔。
在何光丽住院的第三天夜里,王叔值夜班时特意去了b栋3楼的楼梯间。他站在何光丽描述的位置,仔细检查那面墙,甚至用手敲了敲——实心的,没有任何暗门的痕迹。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滴冰凉的水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王叔僵硬地抬头,看到天花板上正慢慢渗出水珠,一滴、两滴、三滴...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带着回声的女声:\"下一个...是谁呢?\"
老保安头也不回地跑了,从此再也不敢独自值夜班。而那扇门,依然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等待着下一个发现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