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今年五十八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岁月用刀刻出来的。他在阳光小区当了十二年的夜班保安,每天从晚上八点到次日早上六点,独自一人守在小区东门那个不到四平米的保安亭里。
保安亭很旧了,铁皮外壳上布满了锈迹,窗户玻璃有几道裂纹,用透明胶带勉强粘着。夏天闷热得像蒸笼,冬天又冷得像冰窖。亭子里只有一把吱呀作响的木头椅子,一张掉漆的铁皮桌子,和一台老旧的监控显示器。显示器有六个画面,分别对着小区大门、停车场和几条主要通道。
\"老周,今晚又你值班啊?\"小区物业的张经理路过时随口问道,手里提着公文包,看样子是要下班了。
\"是啊,张经理。\"老周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您慢走。\"
张经理摆摆手走了,老周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十月的晚风已经带着凉意,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保安制服。阳光小区是个老小区,住户大多是老年人,晚上八点过后就没什么人进出了。
老周走进保安亭,关上门,把寒意挡在外面。他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监控画面——一切正常。停车场零星停着几辆车,路灯下空荡荡的小区道路上飘着几片落叶。
\"今晚应该又是个安静的夜。\"老周自言自语道,把烟头按灭在铁皮桌上的烟灰缸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周翻看着昨天的报纸,偶尔抬头看一眼监控。十一点左右,他开始感到有些困倦,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监控画面似乎闪烁了一下。
\"又接触不良了?\"老周皱眉,走过去拍了拍显示器侧面。这台老机器经常出毛病,有时候画面会突然变花或者干脆黑屏。
但这次不一样。当老周看向大门监控画面时,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大门外的路灯下。那人影很矮小,像是个孩子,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
老周揉了揉眼睛。小区里确实有几户人家有小孩,但这个点不应该有孩子独自在外面。他凑近屏幕想看个清楚,那人影却不见了。
\"眼花了?\"老周嘟囔着,又坐回椅子上,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凌晨一点,老周正打着瞌睡,突然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保安亭里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十几度,他呼出的气在面前形成了白雾。
\"怎么回事?\"老周搓着手臂,看向空调——根本没开。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分钟,温度又恢复了正常。
老周松了口气,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小孩的笑声,清脆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从保安亭门外传来。
\"谁?\"老周猛地站起来,手电筒的光束穿过窗户玻璃照向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小区里一片寂静,只有路灯投下惨白的光。老周用手电筒扫了一圈,确认没人后关上了门。
\"真是见鬼了。\"老周自言自语,却在这时注意到铁皮桌上多了一滩水渍,圆形的,像是有人把湿漉漉的杯子放在那里留下的痕迹。但他确定自己刚才没有放任何杯子在桌上。
老周用抹布擦掉水渍,心跳加速。他再次检查监控,六个画面都显示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凌晨三点,老周已经困得不行,眼皮直打架。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因为上次打瞌睡被张经理发现,扣了他半个月奖金。
突然,监控画面又闪烁起来。老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到大门画面再次出现了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这次更清楚了——她站在路灯正下方,惨白的灯光照在她身上,红裙子鲜艳得刺眼,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看不清面容。
老周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拿起对讲机:\"控制室,东门这边有情况,看到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外面。\"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困惑的声音:\"老周?你说什么小女孩?监控上什么都没啊。\"
老周看向显示器——小女孩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面朝摄像头,仿佛在看着他。
\"她就在大门外!穿红裙子的!\"老周声音发颤。
\"老周,你是不是太累了?我这边监控显示东门一切正常。\"对讲机里的声音带着关切,\"要不要我叫人替你?\"
老周再看监控,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不用了,可能是我眼花了。\"老周放下对讲机,手抖得厉害。
他决定出去看看。拿起手电筒和橡胶警棍,老周推开保安亭的门。夜风呼啸,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大门外的空地——什么都没有。
老周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像是小脚丫踩在水洼里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手电筒照向声音来源。在距离保安亭不到五米的地方,站着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她的裙子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脸色惨白得不似活人。
最让老周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笑容——嘴角咧得太开,几乎到了耳根,露出两排过于整齐的牙齿。
\"叔...叔...\"小女孩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水流的回音,\"你...看见...我的...娃娃...了吗?\"
老周双腿发软,警棍掉在地上。他想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小女孩向前走了一步,老周看到她赤着的脚丫惨白发胀,像是被水泡了很久。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潮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我...的...娃娃...\"小女孩伸出手,那只手同样惨白发胀,指甲发黑,\"掉在...这里...\"
老周终于找回了声音:\"你...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小女孩歪着头,这个动作本应可爱,此刻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家?\"她重复道,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我...没有...家...\"
就在这时,保安亭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小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影闪烁了一下,变得半透明。
老周抓住这个机会,转身冲回保安亭,猛地关上门并上了锁。电话还在响,他颤抖着拿起听筒。
\"喂?老周?你没事吧?\"是张经理的声音,\"控制室说你刚才报告有情况?\"
老周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窗外:\"张...张经理,小区里有没有...有没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周,\"张经理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小女孩!穿红裙子的!就在保安亭外面!她...她的样子不正常...\"老周语无伦次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老周,\"张经理终于开口,\"二十年前,小区还没建好的时候,这里是一片荒地。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在暴雨天失踪了...最后有人看到她,就是在现在保安亭的位置...\"
老周感到一阵眩晕:\"你...你是说...\"
\"我马上过来,你待在保安亭里别出去。\"张经理说完就挂了电话。
老周放下听筒,浑身发抖。他鼓起勇气看向窗外——小女孩就站在玻璃外面,脸几乎贴在玻璃上,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找...到...了...\"她的声音穿透玻璃传来,\"我的...娃娃...就在...下面...\"
老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保安亭的地板。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开始渗出浑浊的水,水位迅速上升,很快就没过了老周的脚踝。
\"不...不...\"老周想开门逃跑,却发现门锁纹丝不动。水已经涨到膝盖了,冰冷刺骨,带着河底的腥臭味。
小女孩的身影穿过玻璃飘了进来,悬浮在逐渐上涨的水面上。她的红裙子在水里散开,像是一朵诡异的花。
\"和...我...一起...玩...\"她伸出手,碰到老周的脸。那触感湿冷粘腻,像是泡烂的皮革。
水已经涨到胸口了,老周呼吸困难,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他最后看到的,是小女孩那张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和从她身后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只惨白的手...
第二天早上,接班的保安发现老周不在岗位上。保安亭的门从里面反锁着,他们不得不叫来张经理用备用钥匙开门。
门一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保安亭里到处都是水,像是被洪水浸泡过。老周坐在他的椅子上,身体前倾趴在监控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最诡异的是,尽管整个保安亭都被水浸泡,监控设备却奇迹般地还在工作。调取的录像显示,凌晨三点四十七分,老周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恐地看着某个方向,然后开始尖叫挣扎,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录像没有声音,但能看到老周的嘴型在喊\"不要\"和\"救命\"。最后,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按在了椅子上,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法医鉴定老周死于心脏病突发,但无法解释保安亭内大量的积水和老周被泡得发白发胀的尸体——就像是在水里泡了好几天一样。
张经理看完录像后,立刻申请拆除了那个保安亭。新保安亭建在了距离原址二十米远的地方,而原来的位置被铺上了水泥,种上了灌木。
但小区里的老人们都说,每逢阴雨天,尤其是暴雨夜,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在那个位置徘徊,像是在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