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兵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后备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七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柏油路面,远处的山峦在热浪中微微扭曲。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八岁的女儿小雅趴在车窗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远处的群山。
\"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黄兵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听说那里的山泉水可以直接喝,又甜又凉。\"
妻子张梅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我煮了点菊花茶,路上喝。\"她三十出头,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笑起来依然温柔。
这是一家人难得的假期。黄兵在一家It公司做项目经理,常年加班;张梅是小学老师,工作也不轻松。这次趁着暑假,他们决定带女儿去山区避暑,体验一下农家生活。
车子驶入盘山公路后,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陌生而原始。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偶尔能看到一两只松鼠窜过路面。小雅兴奋地数着路过的每一只小动物,而张梅则紧张地抓着车门把手——山路太陡了。
\"别担心,我开车很稳的。\"黄兵安慰妻子,但自己的手心也微微出汗。导航显示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附近,但周围除了树还是树,看不到任何村庄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块褪色的木牌出现在路边:\"迎客来农家乐,前方500米\"。
\"到了!\"黄兵松了口气,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更窄的土路。
农家乐比想象中要简陋许多,是一栋两层的老式木屋,门前挂着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口,脸上堆满笑容。
\"是黄先生一家吧?我是老板娘,姓李。\"女人的声音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房间都准备好了,快进来歇歇。\"
李老板娘领着他们穿过阴暗的走廊,木地板发出吱呀的响声。小雅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李老板娘似乎注意到了孩子的紧张,笑着说,\"老房子都这样,习惯就好。\"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尽头,窗户正对着远处的山峰。李老板娘说那叫\"鬼见愁\",是当地的景点,明天可以带他们去玩。
\"为什么叫'鬼见愁'啊?\"小雅好奇地问。
李老板娘的笑容僵了一瞬:\"哦,就是形容山很高很陡,连鬼看了都发愁爬上去。\"她快速转移了话题,\"晚饭六点开始,都是自家种的菜,很新鲜。\"
等老板娘离开后,张梅开始整理行李,黄兵则检查房间。木床、老式衣柜、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山水画。最奇怪的是,床头柜上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模糊不清。
\"这镜子...\"黄兵拿起来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可能是当地风俗吧。\"张梅不以为意,\"山区有些地方确实有特殊的风俗习惯。\"
晚饭时,餐厅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李老板娘。饭菜确实新鲜,但味道有些古怪,像是放了什么特殊的香料。小雅只吃了几口就说饱了。
\"小孩子要多吃饭才能长高啊。\"李老板娘突然凑近小雅,伸手想摸她的脸,被张梅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她坐了一天车,可能有点晕。\"张梅解释道,把女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李老板娘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黑:\"山里晚上凉,小孩子容易着凉。我那里有特制的药茶,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黄兵打断她,\"我们带了常用药。\"
回到房间后,小雅很快就睡着了。黄兵和张梅坐在窗边,看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影。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怪?\"张梅压低声音问。
黄兵点点头:\"老板娘看小雅的眼神不对劲。明天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就在这时,熟睡的小雅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角。
\"小雅?\"张梅走过去,\"怎么了?\"
\"妈妈,那里有个小姐姐。\"小雅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她穿着红衣服,说要和我玩。\"
黄兵和张梅对视一眼,墙角什么都没有。
\"宝贝,你做噩梦了。\"张梅抱住女儿,\"睡吧,爸爸妈妈在这里。\"
小雅顺从地躺下,但眼睛依然盯着那个角落:\"她说她叫小莲...\"
第二天一早,黄兵就去找李老板娘说要退房。奇怪的是,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还热情地推荐了附近的其他景点。
\"你们一定要去鬼见愁看看,\"她说,\"那里的风景是最好的。\"
离开农家乐时,黄兵注意到李老板娘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为止。
鬼见愁是一座陡峭的山峰,需要徒步两小时才能到达观景台。山路崎岖,但风景确实壮丽。小雅似乎忘记了昨晚的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慢点!\"张梅紧张地喊道。
黄兵拿出相机,给妻女拍照。当他查看照片时,眉头皱了起来——在小雅身后不远处的树影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他放大照片,那身影又消失了。
\"可能是光线问题...\"黄兵自言自语,删掉了照片。
到达观景台时已是中午。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小雅跑到栏杆边,兴奋地指着远处:\"爸爸,那里有个村子!\"
黄兵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片茂密的树林:\"哪里?\"
\"就在那里啊!有好多房子,还有人在招手呢!\"小雅坚持道。
张梅的脸色变了:\"小雅,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小雅委屈地说,\"真的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姐姐在向我招手...\"
黄兵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再次举起相机,对着小雅指的方向连拍几张。回放时,他的血液几乎凝固——在树林的缝隙间,隐约可见几座破败的房屋,而在最前面,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微笑。
\"我们该回去了。\"黄兵收起相机,声音有些发抖。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小雅变得异常安静,时不时回头看,仿佛有人在跟着她。黄兵和张梅也感到背后发毛,但每次回头都只有空荡荡的山路。
回到山下的村子,黄兵向一位坐在路边晒太阳的老人打听情况。
\"你们去了鬼见愁?\"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那地方不好,早些年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在那里了。\"
\"什么村子?\"张梅紧张地问。
\"三十年前的事了,\"老人咳嗽了几声,\"山体滑坡,埋了整个村子。最惨的是村长的女儿,穿着新买的红裙子被埋了,才八岁...\"
黄兵和张梅的脸色变得惨白。小雅今年也八岁。
\"那孩子叫小莲,\"老人继续说,\"有人说在山上看到过她,穿着红裙子找人玩...\"
回程的车里,一家人都沉默不语。小雅在后座睡着了,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布娃娃——红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
\"我们不该来这里的。\"张梅低声说,眼睛红红的。
\"明天一早就回家。\"黄兵握住妻子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得像死人一样。
当晚,他们住在镇上的一家小旅馆。半夜,黄兵被一阵哭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小雅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小雅?\"他轻声叫道。
小女孩慢慢转过身,月光下,她的脸惨白如纸,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爸爸,小莲说要跟我们一起回家...\"
第二天早上,小雅完全不记得半夜的事,只是抱怨没睡好。黄兵检查了行李,没发现那个红裙子的布娃娃,稍微松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小雅一直看着车窗外,时不时小声嘀咕什么。黄兵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儿有时会对着空气点头,好像在和人交谈。
\"她在和谁说话?\"张梅紧张地问。
\"可能是想象的朋友吧。\"黄兵强作镇定,但心里已经毛骨悚然。
到家后,奇怪的事情开始频繁发生。半夜厨房里会传来水龙头打开的声音,但检查时却发现一切正常;小雅的玩具会自己移动位置;最可怕的是,黄兵总能在镜子的反射里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后,但转身却什么都没有。
一周后的晚上,黄兵被妻子的尖叫声惊醒。他冲进女儿的房间,看到小雅飘在半空中,四肢诡异地扭曲着,眼睛翻白,嘴里发出不属于她的声音:
\"我想有个家...\"
张梅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她不是我们的小雅...不是...\"
黄兵鼓起勇气,伸手去抓女儿。就在他碰到小雅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全身。他看到了——在小雅身后,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脸色青白,嘴角裂到耳根,正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谢谢你带我回家,\"女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现在该你们来做我的家人了...\"
房间的温度骤降,所有的镜子同时碎裂。黄兵最后看到的,是无数个红色身影从碎片中爬出,向他们一家三口伸出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