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八蹲在坟头，铁锹插入泥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七月半的月亮像只惨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坟地。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不是因为劳累，而是恐惧。
\"快点挖，别磨蹭。\"李贵蹲在一旁催促，手里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急什么？这种事能快得了吗？\"罗老八压低声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铁锹碰到棺材板时发出沉闷的\"咚\"声，他浑身一颤，差点把铁锹扔了。
这是罗老八第三次帮人偷尸配冥婚。前两次都很顺利，尸体埋下去没几天，新鲜得很，挖出来时跟睡着差不多。但这次不同，这具女尸已经下葬三个月了。
\"你确定要这具？\"罗老八擦了擦汗，\"三个月的尸体，怕是已经...\"
\"就要她。\"李贵打断他，\"我找人算过了，八字最合。我儿子在水里泡了三天才捞上来，不能委屈他。\"
罗老八咽了口唾沫。李贵的儿子半个月前在村口的河里淹死了，才十九岁。按他们这儿的规矩，没结婚的年轻人死了得配冥婚，不然在阴间孤苦伶仃，会闹得家宅不宁。
撬开棺材的那一刻，腐臭味扑面而来。罗老八捂住口鼻，手电筒的光照进去，却愣住了。
棺材里的女尸保存得出奇地完好。她穿着大红嫁衣，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嘴唇却鲜红如血，仿佛刚涂过胭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见鬼了...\"罗老八后背发凉，\"这...这不正常...\"
李贵却喜出望外：\"好！真好！跟活人似的！\"他伸手就要去搬尸体。
\"等等！\"罗老八拦住他，\"你看她手腕上。\"
女尸的右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这是陪葬品，不能动。\"罗老八声音发颤，\"动了要遭报应的。\"
李贵不耐烦地推开他：\"少废话，赶紧搬。天亮前得把仪式办了。\"
两人合力将女尸抬出棺材。尸体轻得出奇，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罗老八总觉得女尸的眼睛在盯着他，尽管那双眼是闭着的。
回村的路上，罗老八背着女尸走在后面。夜风吹过，女尸的长发拂过他的脖子，冰凉刺骨。他总觉得背上的重量时轻时重，有时甚至感觉不到重量，好像女尸自己悬浮着，只是做做样子让他背着。
更可怕的是，他几次回头，都看到女尸的嘴角比之前翘得更高了。
李贵家已经布置好了冥婚的灵堂。纸扎的新郎新娘摆在供桌两侧，中间是李贵儿子的遗照。一个干瘦的老道士正在摆弄法器，看到他们进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王半仙，人带来了。\"李贵说。
老道士走过来查看女尸，突然脸色大变：\"这...这尸体不对...\"
罗老八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不对？\"
\"太新鲜了...\"王半仙颤抖着手指，\"三个月...不该这样...\"
李贵打断他们：\"管她新不新鲜，八字合就行。赶紧开始仪式！\"
王半仙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开始布置仪式。他在女尸额头贴了张黄符，又用红绳将她和纸扎的新郎绑在一起。
\"一拜天地！\"
随着王半仙的喊声，李贵操纵着纸扎新郎向供桌鞠躬。就在这时，供桌上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灵堂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李贵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罗老八浑身发抖，他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突然浓烈起来。黑暗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手——冰冷、滑腻，像是泡胀的皮肤。
\"啊！\"他惊叫一声，连忙后退。
王半仙重新点燃蜡烛，灵堂恢复光亮。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女尸——她的姿势变了，原本交叉放在腹部的手，现在一只垂在身侧，另一只...似乎在指向某个方向。
\"她...她动了...\"罗老八牙齿打颤。
王半仙脸色惨白：\"这婚事...恐怕不该办...\"
\"放屁！\"李贵暴怒，\"钱都给了，现在说不办？继续！\"
仪式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二拜高堂时，供桌上的水果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流出黑水。夫妻对拜时，绑着女尸和纸人的红绳突然断裂，纸人新郎的头\"咔嚓\"一声掉了下来。
王半仙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不行...必须停止...她在抗拒...\"
\"我儿子要这个媳妇！\"李贵歇斯底里地吼道，\"继续！\"
最后的\"送入洞房\"环节，是将女尸与李贵儿子合葬。三人抬着女尸前往墓地时，罗老八总觉得女尸越来越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她的身体进入这个世界。
新挖的墓穴旁，李贵儿子的棺材已经打开。年轻男子的尸体肿胀发白，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当女尸被放入棺材，与男尸并肩而卧时，罗老八清楚地看到，女尸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王半仙匆匆念完最后的咒语，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墓地。李贵心满意足地封上棺材，填土掩埋。罗老八却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分明看到，在最后一铲土落下前，女尸的眼睛睁开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走吧。\"李贵拍拍他的肩，\"明天来拿剩下的钱。\"
罗老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腕上——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淡淡的青色痕迹，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紧紧握过。
回家后，罗老八做了整晚的噩梦。梦中那具女尸一直跟在他身后，无论他跑多快，都能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每次回头，女尸都离他更近一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整张脸都变成了一个血盆大口...
第二天一早，罗老八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浑身冷汗，右手腕上的青痕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门外是村里的张婶，脸色惊恐：\"老八，快去看看！李贵家出事了！\"
罗老八心头一紧，跟着张婶跑到李贵家。院子里挤满了人，中间传来李贵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挤进人群，罗老八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王半仙的尸体躺在院子中央，全身肿胀发白，像是被水泡了多日。最恐怖的是，他的嘴角被人用刀划开，一直咧到耳根，形成一个夸张的笑容。
\"怎么回事？\"罗老八声音发抖。
李贵面色惨白地走过来：\"今早发现的...王半仙死在院子里...就这样了...\"他压低声音，\"而且...我老婆说...她半夜看见...看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床前...\"
罗老八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向李贵家的窗户，隐约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当他再看时，窗户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手印，正慢慢往下滑落...
接下来的几天，恐怖在李贵家蔓延。先是家里的水缸总是满的，尽管没人往里添水。然后是地板和墙壁上不断出现水渍，散发出河底的腥臭味。李贵的妻子彻底疯了，整天念叨着\"新娘来了\"，最后在一个雨夜投了河。
第七天夜里，罗老八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战战兢兢地打开门，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李贵，面色铁青。
\"她...她回来了...\"李贵的声音像是从水里发出来的，\"我儿子...我儿子不要她了...\"
罗老八这才发现，李贵的脚边不断有水渗出，很快浸湿了门槛。更可怕的是，李贵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
\"李贵...你...\"罗老八后退几步。
李贵突然扑上来，冰冷的手掐住罗老八的脖子：\"都是你的错！你找来的新娘！\"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罗老八挣扎着，看到李贵的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白色，像是泡胀的死鱼。
就在罗老八快要窒息时，李贵突然松手，惊恐地看向罗老八身后：\"不...不要...\"他转身想跑，却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一步步后退。
罗老八转头，看到自己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缓缓浮现。女尸的脸在黑暗中泛着青光，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
李贵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被无形的力量拖向女尸。两具尸体纠缠在一起，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最后化作一滩黑水，渗入了地板缝隙。
罗老八瘫坐在地上，发现自己的右手腕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皮肤开始腐烂。他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窗外，月亮又变成了那只惨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村里的狗突然集体狂吠起来，随后又同时噤声，仿佛被什么吓住了。
罗老八知道，那个从坟里带回来的\"新娘\"正在挨家挨户地寻找着什么。而他，将是她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