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磊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导航显示还有三十公里就能到达县城,但这条盘山公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车灯只能照亮前方十几米的路面,两侧是黑黢黢的山林,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单子。\"刘磊嘟囔着,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是个货运司机,今天从邻省拉了一车建材过来,本来计划天黑前就能交货,结果装货时耽误了时间,现在不得不连夜赶路。
车子转过一个急弯,刘磊突然感觉方向盘一沉,紧接着发动机发出一声怪响,然后彻底熄火了。他赶紧踩刹车,把车滑行到路边停下。
\"搞什么鬼?\"刘磊拍了下方向盘,重新拧钥匙点火,但车子只是发出几声无力的\"咔咔\"声,再无反应。
他下车打开引擎盖检查,手电筒的光线下,发动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刘磊不是专业修车的,只能检查一下电瓶线和油路,但都没发现问题。他掏出手机想叫救援,却发现屏幕上显示\"无服务\"。
\"该死!\"刘磊咒骂一声,环顾四周。这条山路他第一次走,前后都没有灯光,只有月光勉强照亮蜿蜒的公路。山里的夜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刘磊决定往前走一段,看看能不能找到信号或者人家。他锁好车门,沿着公路向前走去。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转过一个山坳,他突然看到前方有微弱的灯光。
\"太好了!\"刘磊加快脚步,走近后发现那是一个小村庄的入口,一块斑驳的木牌上写着\"槐树岭\"三个字,字迹已经褪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村子比想象中要破旧,几栋砖瓦房散布在山坡上,大多数窗户都黑着,只有村口一栋两层小楼亮着昏黄的灯光。刘磊走近那栋楼,看到门口挂着\"槐树岭招待所\"的牌子,字迹同样模糊不清。
他推门进去,一股霉味混合着陈旧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前厅很小,一盏老式灯泡发出暗黄的光,照着一张木制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看一本泛黄的书。
\"您好,我的车在前面抛锚了,手机也没信号,能不能借个电话?\"刘磊问道。
老人缓缓抬起头,刘磊这才看清他的脸——皮肤像干枯的树皮,眼睛浑浊发黄,嘴角下垂,给人一种极度不协调的感觉。
\"电话坏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可以住一晚,明天再走。\"
刘磊感到一阵不适,但外面漆黑一片,他别无选择。\"多少钱一晚?\"
\"五十。\"老人伸出枯瘦的手,\"先付钱。\"
刘磊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十元递给老人。老人接过钱时,刘磊注意到他的指甲又长又黑,像是多年没修剪过。
\"203房间,钥匙在这里。\"老人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厕所在走廊尽头,晚上不要出门。\"
刘磊接过钥匙,感觉入手冰凉刺骨,几乎要冻伤他的皮肤。\"谢谢。对了,这附近有修车的吗?\"
老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明天再说吧。\"
刘磊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到二楼,走廊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泡照明。203房间在走廊中间,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陈旧感。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上贴着发黄的壁纸,角落里有个老式洗脸架。刘磊放下背包,试着按了按墙上的电灯开关,灯泡闪烁了几下才稳定下来。
他拿出手机再次检查,依然没有信号。房间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刘磊走过去想拉开看看外面,却发现窗户被木板从外面钉死了,只有几条缝隙透进微弱的月光。
\"这地方真他妈诡异。\"刘磊自言自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决定先洗把脸清醒一下。
走廊尽头的厕所比房间还要破旧,瓷砖发黄开裂,水龙头流出的水带着铁锈色。刘磊勉强洗了脸,抬头看镜子时,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睛下方有深深的黑影,就像几天没睡过觉一样。
\"见鬼了。\"他赶紧擦干脸,快步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刘磊辗转难眠。房间出奇的冷,即使盖上被子也无济于事。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突然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
\"嗒、嗒、嗒...\"
脚步声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刘磊屏住呼吸,听着那声音慢慢接近,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外。
他盯着门缝,看到一道阴影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有人在门外站着!
刘磊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出声询问时,一张纸片从门缝下被塞了进来。
等了几分钟确认外面的人已经离开后,刘磊才下床捡起那张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不要睡床底下。\"
\"什么鬼?\"刘磊皱眉,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蹲下来查看床底,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重新躺回床上,刘磊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偏僻山村,老人可能精神不太正常。但那个警告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半梦半醒间,刘磊突然感觉床轻微震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灯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幻觉,都是幻觉。\"刘磊自我安慰,却再也不敢闭上眼睛。
凌晨三点左右,刘磊终于抵挡不住困意,陷入浅眠。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站在村口,看着无数个穿着不同年代衣服的\"自己\"走进村子,却再也没有出来。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把刘磊惊醒。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窗外已经蒙蒙亮。\"谁?\"
\"早饭。\"是那个老人的声音。
刘磊打开门,老人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外面,上面放着一碗稀粥和两个馒头。\"吃完放在门外。\"老人说完就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磊看着托盘里的食物,粥是冷的,馒头硬得像石头。他勉强咬了一口馒头,立刻吐了出来——味道像是放了很久的石灰。
洗漱完毕后,刘磊决定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拿起背包下楼,前厅里空无一人,柜台上的书还打开着,但老人不知去向。
刘磊快步走出招待所,外面的景象让他愣住了——昨晚看到的村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空地,只有几堵残破的土墙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
\"这不可能...\"刘磊感到一阵眩晕,他明明记得昨晚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村子,有十几栋房子。
他跑回招待所,想找老人问个清楚,却发现大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透过窗户,他看到前厅里空荡荡的,柜台和椅子都不见了,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仿佛多年无人踏足。
\"见鬼了!\"刘磊后退几步,突然注意到招待所外墙上有一些刻痕。走近一看,是无数个\"正\"字,像是有人在记录天数。最下面的刻痕还很新,而越往上越陈旧。
刘磊的血液几乎凝固——在最上面,他看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被钉在墙上,照片里是一个穿着民国时期服装的男人,而那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
\"不可能...这不可能...\"刘磊颤抖着后退,转身想跑,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起了浓雾,能见度不足五米。
他凭着记忆往公路方向跑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山路。雾气中,隐约可见几栋房子的轮廓,但每当他靠近,那些房子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了。
刘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整齐划一。
他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却看到雾气中走出一个人影——是那个招待所的老人,但此刻他的脸更加扭曲,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你终于回来了。\"老人说,\"我们等了你很久。\"
刘磊转身想逃,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有人影从雾中走出,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有民国长衫,有解放初期的中山装,有七八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但所有人的脸,都是刘磊自己的脸!
\"不!这不是真的!\"刘磊跪倒在地,抱住头尖叫。
那些\"刘磊\"们慢慢围拢过来,最老的一个伸出手,皮肤像树皮一样干枯:\"欢迎回家,第三百二十七个我。\"
雾气完全吞没了刘磊的尖叫声,招待所的灯光在浓雾中忽明忽暗,门口的牌子轻轻摇晃,上面的字迹不知何时变成了\"槐树岭循环招待所\"。
公路边的货车依然停在那里,发动机盖上落了一层薄灰,像是停放了很久。驾驶座上,刘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不要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