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蹲在自家菜园边,粗糙的手指捻着一片枯萎的菜叶。七月的阳光本该让蔬菜长得旺盛,可眼前这一片枯黄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命力。他抬头望了望天,万里无云,阳光毒辣,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阳光照在身上没有温度。
\"怪了...\"老李头嘟囔着,把枯叶揉碎在掌心。昨天傍晚浇水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全蔫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七十岁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老李头是村里为数不多还留在山里的老人,儿女们都去了城里打工,老伴前年走了,就剩他一个人守着这栋祖传的老宅子。村里人都说他固执,可老李头觉得,人活一辈子,总得守着点什么。
菜园旁边是他养的三只母鸡,平时下蛋勤快,今天却挤在鸡窝最里面,连食槽里的玉米都没动过。老李头皱了皱眉,弯腰查看,鸡群立刻发出惊恐的咯咯声,挤作一团。
\"中邪了?\"老李头自言自语,心里却莫名发毛。
他直起身,环顾四周。村子静得出奇,连蝉鸣都没有。按理说这个点,隔壁王婆子该出来喂猪了,可她那边的猪圈一点动静都没有。老李头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山林。那些他看了七十年的山影,今天看起来格外阴沉,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树影里窥视着村子。
老李头摇摇头,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他转身回屋,却在门槛前猛地停住——门框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过。他伸手摸了摸,木刺扎进指腹,渗出一滴血珠。
\"见鬼...\"老李头吮了吮手指,心里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他推门进屋,昏暗的堂屋里,水缸盖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老李头清楚地记得,昨晚睡前他明明盖得好好的。他走近水缸,水面平静如镜,倒映出他皱纹纵横的脸。忽然,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老李头凑近细看,却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老了,眼花了。\"他安慰自己,弯腰捡起缸盖重新盖好。
午饭时,老李头没什么胃口。他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山发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山林的轮廓和昨天不太一样,好像...更近了?
\"老李头!\"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李头转头,看见村里的张老汉站在院门外,脸色发青。
\"咋了?\"老李头起身走过去。
\"你...你家狗呢?\"张老汉没进门,就站在门外问。
老李头这才想起来,今早到现在都没看见他那条看门的大黄狗。\"不知道,可能跑出去野了。\"
张老汉摇摇头,眼神飘忽:\"不是...我是说,村里的狗都不见了。我家的,王婆子的,还有老赵家的...全没了。\"
老李头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晚。\"张老汉压低声音,\"而且...我家后院发现了一些脚印,不像狗不像猫,怪得很...\"
老李头突然想起自家门框上的划痕和水缸盖,后背一阵发凉。他刚要说话,张老汉却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喂!话没说完呢!\"老李头喊道。
张老汉头也不回,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老李头站在院门口,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宅,忽然觉得这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变得陌生起来。阳光照在青灰色的瓦片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下午,老李头决定去菜园再检查一遍。枯萎的蔬菜下,泥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黑色,像是被什么污染了。他用锄头翻了几下,突然碰到一个硬物。
扒开泥土,老李头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截骨头,但不是动物的,形状明显是人的手指骨节。骨头表面布满细小的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老李头的手开始发抖。这地方他种了几十年菜,从来没挖出过这种东西。他继续往下挖,又发现了几块碎骨,还有...一些黑色的毛发,又硬又粗,绝对不是人的头发。
\"这他娘的是啥...\"老李头的声音发颤。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移动。老李头猛地转身,却只看到菜园边的杂草微微晃动。
他屏住呼吸,慢慢走近那片晃动的草丛。拨开杂草,地上赫然出现几个脚印——三个细长的趾印,前端有尖锐的爪痕,后跟却像人的脚掌一样宽大。这些脚印从菜园边缘一直延伸到后山方向。
老李头感到一阵眩晕,三十年前的记忆突然闪回脑海。那一年,村里有三个年轻人进山采药,再也没回来。搜救队只找到他们被撕碎的衣物和...类似的脚印。
\"不可能...\"老李头喃喃自语,\"那东西早就...\"
一阵风吹过,菜园里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窃笑。老李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村里唯一一个发现这些异常的人。
天色渐暗,老李头匆匆回屋,把门窗都锁好。他点起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老李头坐在桌前,盯着那盏灯,思绪却飘回了三十年前。
当时村里人都说山里有东西,不是野兽,也不是人,是更古老的存在。老人们警告年轻人不要深入山林,说那里是\"它们\"的地盘。但年轻人不信邪,结果...
老李头猛地摇头,打断自己的回忆。他起身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都锁好后,才稍稍安心地躺上床。然而,刚合上眼,屋顶就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瓦片上走动。
老李头浑身僵硬,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刮擦声时断时续,最后停在了他正上方的位置。接着,他听到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呼吸声,从屋顶的缝隙渗进来。
\"谁...谁在那儿?\"老李头壮着胆子喊道。
呼吸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急促的爬行声,从屋顶迅速移动到院墙外,然后...消失了。
老李头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检查屋顶。果然,几片瓦被移动过,上面还留着几道黑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粘稠的东西蹭过。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老李头发现水缸里的水总是无缘无故变浑浊,底部沉淀着那些黑色的毛发状物质。他的衣服莫名其妙地出现破洞,像是被利爪划过。最可怕的是,每天清晨,他都会在院子里发现新的脚印,而且这些脚印一天比一天接近他的房门。
第三天夜里,老李头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准备了柴刀和手电筒,打算守夜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午夜时分,屋外传来轻微的沙沙声。老李头握紧柴刀,屏息听着。声音停在了他的窗前。透过窗纸,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投在上面——那东西似乎很高,至少有两米,身形瘦长,头部形状怪异。
老李头的心跳如鼓,手心渗出冷汗。影子在窗前停留了几分钟,然后慢慢弯下腰,似乎想从窗缝往里看。就在这时,老李头的手电筒不小心滚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影子猛地直起身,下一秒,一阵急促的爬行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老李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窗纸上的影子头部有一对尖角状的突起,而且...那东西好像没有眼睛,至少没有人类的眼睛。
天亮后,老李头决定去找村里最老的刘大爷问问。刘大爷已经九十多岁,是村里唯一经历过民国时期的人,知道很多古老的传说。
刘大爷住在村尾的一间小屋里,老李头敲门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进来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老李头推门进去,看到刘大爷坐在火塘边,浑浊的眼睛盯着跳动的火焰。
\"刘叔,我...我遇到怪事了。\"老李头直接说道。
刘大爷慢慢抬头,脸上的皱纹在火光中显得更深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老李头一愣:\"您知道?\"
\"山里的东西醒了。\"刘大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它们每隔几十年就会醒来一次,需要...进食。\"
老李头感到一阵恶寒:\"它们是什么?\"
刘大爷摇摇头:\"没人真正见过,或者说,见过的人都死了。老人们叫它们'山影',因为它们像山的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却能要人命。\"
\"三十年前...\"
\"对,三十年前它们最后一次醒来,带走了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刘大爷打断他,\"现在它们又饿了。\"
老李头想起那些脚印和屋顶的声音:\"它们为什么盯上我家?\"
刘大爷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因为你家最靠近山脚,而且...\"他顿了顿,\"你家的房子建在一个古老的东西上面。\"
老李头如坠冰窟:\"什么意思?\"
\"你爷爷那辈建房子时,挖到过一些东西...一些不该挖的东西。\"刘大爷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把那些东西重新埋在了地基下,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但那些东西...会吸引山影。\"
老李头想起菜园里挖出的人骨,胃部一阵绞痛:\"那我该怎么办?\"
刘大爷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离开那里,越远越好。\"
老李头离开刘大爷家时,太阳已经西斜。他走在回村的土路上,感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离开?他能去哪?这栋房子是他祖辈传下来的,是他一生的记忆所在。
走到村口时,老李头遇到了王婆子。她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了许多,眼睛下面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你也看见了?\"王婆子没头没脑地问。
老李头点点头:\"你家的猪...\"
\"全死了。\"王婆子的声音颤抖,\"没有伤口,就是...干瘪了,像被吸干了血。\"她突然抓住老李头的手臂,\"昨晚我听见它们在屋顶上爬,好多...好多...\"
老李头这才注意到,王婆子的手腕上有几道细小的抓痕,已经结痂,但形状怪异,像是被什么细长的东西划伤的。
\"村里其他人呢?\"老李头问。
\"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王婆子松开手,\"张老汉昨天搬去他闺女家了,说再也不回来了。\"
老李头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站在院门口,突然不敢进去。月光下,他的老宅显得阴森诡异,每一扇窗户都像是一只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最终,老李头还是推开了院门。他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屋顶传来熟悉的刮擦声,但这次不止一个——是很多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群什么东西在他的屋顶上爬行。
老李头僵在原地,抬头望去。月光下,几个瘦长的黑影在屋顶上快速移动,它们的动作诡异而流畅,完全不像任何已知的动物。其中一个突然停下来,转向老李头的方向。即使隔着夜色,老李头也能感觉到那东西在\"看\"他。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老李头转身就跑。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爬行声,那些东西从屋顶跳下来,追了上来。
老李头拼命跑向村中心,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就在他即将跑到第一户人家时,身后突然安静了。他喘着粗气回头,月光下的土路上空无一物,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吹得打转。
但地上...地上布满了那些三趾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黑暗中。
老李头知道,它们放过了他——今晚。但它们还会再来,而且下一次,可能就不会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