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年轻时做过红卫兵，但随着年龄增长，他意识到当年的错误，变得和蔼友善。现在他是锦华小区最尽职的保安，六十二岁，退伍军人出身，做事一丝不苟。小区里的人都喜欢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头，虽然觉得他有时候太过较真——比如坚持要每个访客都登记身份证，连送外卖的小哥都不放过。
值班室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老式电视机，还有四面墙上挂满的监控屏幕。老李头就住在这里，一周回家一次。他说这样省房租，而且夜里有什么动静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李叔，今晚又你值班啊？\"物业小王探头进来，手里拎着两瓶啤酒和一袋花生。
\"是啊，张师傅家里有事，我替他。\"老李头接过啤酒，笑着拧开瓶盖，\"谢了啊，小王。\"
\"您别太拼了，年纪大了要注意休息。\"小王看了看表，\"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老李头点点头，目送小王离开，然后转身看向墙上的十六个监控屏幕。每个屏幕显示着小区不同角落的实时画面：大门、电梯、地下车库、每栋楼的走廊...这是他的王国，他得看好了。
时钟指向晚上十点，老李头翻开值班日志，开始记录：
\"2023年10月15日，晴。19:30检查消防设施正常。20:15帮3号楼502业主搬家具。21:00巡逻一圈，无异常。\"
他喝了口啤酒，眼睛扫过监控屏幕。一切如常，只有几个晚归的业主匆匆走过。老李头拿起对讲机，调到静音模式——这是他的习惯，夜里不喜欢对讲机突然响起来吓人。
午夜十二点，老李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监控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右上角显示地下车库的3号摄像头出现了雪花点。
\"又来了。\"老李头皱眉，拿起对讲机准备呼叫巡逻的同事去看看。但雪花点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就恢复了正常。屏幕上，空荡荡的车库里只有几辆晚归业主的车，毫无异常。
老李头在日志上记下：\"00:07，3号摄像头短暂故障，已恢复。\"
这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两周，不同位置的摄像头总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短暂的雪花点或者信号中断。维修人员检查过，说线路没问题，可能是信号干扰。
凌晨一点半，老李头正闭目养神，突然被一阵刺耳的\"滴滴\"声惊醒。是电梯运行的提示音。他立刻看向显示电梯内部的7号监控屏幕——电梯正在从15楼下到1楼，但里面空无一人。
老李头抓起手电筒和对讲机冲出值班室。电梯已经停在一楼，门缓缓打开。老李头用手电筒照进去，电梯里确实没人，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奇怪...\"老李头嘟囔着，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合上后，他盯着楼层显示屏——电梯没有动，静静地停在一楼。
回到值班室，老李头在日志上详细记录：\"01:37，2号电梯自行运行，15楼至1楼，内部无人。检查无异常。\"
写完，他盯着电梯的监控屏幕看了很久，直到确信它不会再自己动起来。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老李头开始例行巡逻。他先检查了大门，然后是地下车库。车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辆辆沉睡的汽车，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走到车库西北角时，老李头突然停下脚步。他听到了脚步声——很轻，但确实是从前方拐角处传来的\"嗒、嗒、嗒\"，像是有人穿着皮鞋在缓慢行走。
\"谁在那里？\"老李头大声问道，手电筒照向声音来源。
脚步声戛然而止。老李头快步走过去，拐角处空无一人，只有一根水管在滴水，在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见鬼...\"老李头蹲下检查那滩水，用手指蘸了蘸——冰凉刺骨，不像是普通的地下水。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没有漏水的痕迹。
回到值班室已是凌晨三点二十。老李头在日志上写道：\"巡逻时车库西北角听到脚步声，检查无人。发现不明来源水渍，异常冰冷。明日需报修检查管道。\"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看向监控屏幕。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地下车库3号摄像头显示，西北角那滩水渍不见了，地面完全干燥。
老李头猛地站起来，椅子\"砰\"地倒地。他瞪大眼睛盯着屏幕，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半小时前还存在的冰水，现在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不可能...\"老李头喃喃自语，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爬上脊背。
第二天早上，物业经理看到老李头憔悴的面容，关切地问：\"李叔，昨晚没睡好？\"
老李头摇摇头，递过值班日志：\"王经理，你看看这个。\"
王经理扫了一眼，笑道：\"又是摄像头故障和电梯自己动？李叔，这些设备老了，出点小毛病正常。你别太紧张。\"
\"但那滩水...\"
\"可能是哪个业主不小心洒的，打扫卫生的阿姨清理了吧。\"王经理拍拍老李头的肩膀，\"你今天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老李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他确实需要休息，也许真是自己太敏感了。
接下来的一周，异常现象越来越频繁。值班日志上的记录也越来越多：
\"10月16日，01:15，5号楼走廊监控显示有人影闪过，巡逻检查无人。\"
\"10月17日，02:30，地下车库所有摄像头同时雪花点持续13秒。\"
\"10月18日，03:00，听到值班室外有敲门声，开门无人。\"
\"10月19日，01:45，电梯自行运行至13楼并停留20分钟，内部无人。\"
更让老李头不安的是，他开始在监控画面中看到一个穿黑衣的瘦高男子。那人总是出现在画面边缘，等老李头赶过去时又消失无踪。其他保安都说没见过这个人，监控录像回放时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10月20日凌晨，老李头终于亲眼看到了那个\"人\"。
当时他正在地下车库巡逻，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到一个高瘦的背影站在远处柱子旁。那人穿着一身黑西装，一动不动。
\"喂！你是谁？\"老李头喊道，同时快步走过去。
黑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当老李头距离他还有五六米时，手电筒突然闪烁几下，熄灭了。黑暗中，老李头听到一声轻笑，然后是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是远离，而是向他走来！
老李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本能地后退几步，慌乱中按亮了备用小手电。光束亮起的瞬间，黑衣人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金属味，像是生锈的铁。
回到值班室，老李头的手还在发抖。他在日志上写道：\"亲眼见到黑衣男子，近在咫尺却突然消失。绝非幻觉。此人有问题。\"
第二天，老李头向王经理汇报了这件事，要求查看监控录像。奇怪的是，录像中只有老李头一个人在车库里走来走去，对着空气说话，最后惊慌失措地跑回值班室。
\"李叔，\"王经理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你需要去看看医生。你最近太累了。\"
老李头固执地摇头：\"我没疯。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
当天晚上，老李头没有值班，但他还是留在了值班室，说要\"守株待兔\"。其他保安交换着担忧的眼神，但没人敢违抗这个倔强的老头。
凌晨一点，老李头坐在监控屏幕前，眼睛一眨不眨。突然，所有屏幕同时闪烁起来，然后全部变成了雪花点。值班室的灯也开始忽明忽暗。
老李头抓起对讲机，却发现它发出刺耳的杂音。他冲出值班室，看到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在疯狂跳动：1-5-8-12-3-15-7...最后停在13楼。
\"找到你了...\"老李头低声说，冲向楼梯间。他气喘吁吁地爬到13楼，电梯门正好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但镜面上布满了水雾，有人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快逃\"。
老李头踉跄后退，撞在走廊墙上。这时，他听到1304号房间传来电视的声音。这户人家上周就出门旅游了，老李头亲自帮他们锁的门。
他颤抖着走近1304，从猫眼往里看——客厅的电视确实开着，播放着雪花画面。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猫眼另一侧，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李头惊叫一声，跌坐在地。等他再爬起来时，1304的门缝下渗出一滩黑水，迅速向他脚边蔓延。
\"不...不...\"老李头转身就跑，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值班室。监控屏幕已经恢复正常，但7号屏幕上，黑衣男子正站在电梯里，抬头看着摄像头，嘴角缓缓上扬...
第二天早上，接班的保安发现值班室空无一人，老李头的对讲机和手电筒整齐地放在桌上。值班日志翻开着，最新一页写着：
\"它们不是影子。它们看着我。我也要看着它们。\"
最后一句话被反复描粗，几乎划破了纸张。
接着，有人在小区最偏僻的角落发现了老李头的尸体——他从13号楼顶跳了下来。奇怪的是，监控显示他是独自上的天台，但坠楼前一刻的录像中，能看到他转身对着空气说话，脸上甚至带着微笑，然后张开双臂，向后倒去。
警方调查后认定是自杀，但有几个细节无法解释：老李头口袋里装满了监控摄像头的存储卡；他的鞋底沾着一种无法辨识的黑色粘液；尸检显示他在坠楼前体温异常低，只有31度。
最诡异的是，整理遗物时，物业人员发现老李头床下有个纸箱，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本值班日志——最早的一本日期是2003年，那时锦华小区还没建成，那里是一片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