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三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七月的日头毒辣得能把人烤出油来。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眯眼望向自家那片干裂的玉米地。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
\"这鬼天气...\"他嘟囔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村外那片废弃的农田走去。那里荒了十几年,杂草丛生,村里人都说那地方不干净,没人愿意去耕种。但刘老三不信这些,他只知道那里的土质好,要是能找到水源...
穿过齐腰的野草,刘老三的布鞋被露水浸得湿透。忽然,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手掌按在地上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丝异样——这泥土潮湿得反常。
刘老三爬起来,仔细查看绊倒他的东西——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边缘刻着古怪的花纹。他心头一跳,蹲下身用手扒开周围的泥土。更多的石板显露出来,围成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
\"井口?\"刘老三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加快动作,不一会儿就清理出一个完整的井沿。井口被几块厚重的石板封住,缝隙里长满了青苔。他找来一根粗树枝,用力撬动其中一块石板。
石板移开的刹那,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刘老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探头往井里看,黑黢黢的井中隐约可见水光,距离井口约莫五六米深。
\"真的有水!\"刘老三欣喜若狂,完全没注意到井壁上那些奇怪的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抓挠留下的。他随手捡了块小石子扔下去,\"咚\"的一声闷响,水似乎很深。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井底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刘老三僵住了,慢慢转回头。井水泛起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潜入水中。他死死盯着水面,直到涟漪平息,水面恢复如镜。
\"大概是石头激起的...\"他自言自语,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离开时,刘老三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那感觉如芒在背,直到走出老远才消失。
当天晚上,刘老三做了个怪梦。梦里他站在井边,井水漫出井口,像活物一样向他脚边蔓延。他想跑,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冷的水爬上他的脚踝、小腿...
刘老三大叫着惊醒,发现自己的裤腿确实湿了。他以为是夜露,没太在意,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刘老三带着绳子和水桶回到古井边。阳光下的古井看起来普通得很,井水清澈见底。他放下水桶,打了半桶水上来。水异常清澈,却冷得像冰,刘老三的手指刚碰到水面就缩了回来。
\"这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舀了一瓢喝下。水入喉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胃部扩散到全身,但随即又变成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刘老三咂咂嘴,水有股淡淡的铁锈味,但不碍事。
接下来的几天,刘老三每天都来打水浇地。说来也怪,用这井水浇过的庄稼长得特别快,玉米秆几天就蹿高了半米。村里人见了都啧啧称奇,问他从哪弄的水,刘老三只是神秘地笑笑,绝口不提古井的事。
第七天夜里,刘老三被一阵\"滴答\"声吵醒。他睁开眼,发现声音来自屋角的水缸。借着月光,他看到水缸已经满了,水正从边缘溢出,滴落在地上。
\"奇怪,我明明只打了半缸...\"刘老三嘟囔着起身,拿瓢舀出一些水。碰到水面的瞬间,他猛地缩回手——水冷得刺骨,和古井里的水一模一样。
他愣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他确定自己今天没有打水,这水是从哪来的?
第二天清晨,刘老三的妻子王婶在院子里发出一声尖叫。刘老三冲出去,看到妻子指着地面,脸色惨白。院子的泥地上,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大门一直延伸到水缸旁,然后又折返回大门。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的,但边缘模糊不清,仿佛行走的人浑身湿透。
\"昨晚...有人进来过?\"王婶颤抖着问。
刘老三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脚印上。奇怪的是,脚印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可能还在院子里,或者...还在屋里。
当天中午,刘老三去找村里的李老汉。李老汉八十多了,是村里最年长的人,知道很多旧事。
\"李叔,村西那片荒地,以前是不是有口井?\"刘老三递上一袋烟叶,小心翼翼地问。
李老汉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抓住刘老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见到那口井了?\"
刘老三点点头,把发现古井的事说了,但隐去了水自动出现的怪事。
\"那是口吃人井!\"李老汉的声音嘶哑,\"我小时候,村里有户姓张的人家,他家闺女就是在那井里没的。找到的时候...身子泡得发白,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李老汉猛吸一口烟,继续道:\"后来那家人搬走了,井也被封了。但怪事没停,每隔几年就有人在那附近失踪...最后那片地就荒了。\"他盯着刘老三,\"你碰那井水了?\"
刘老三心头一跳,支吾着说:\"就...就浇了浇地。\"
\"赶紧把那井填了!\"李老汉厉声道,\"那水不干净,喝了会...\"他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离开李老汉家,刘老三心里直打鼓。但转念一想,庄稼长势那么好,要是停了井水,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再说,那些怪事可能只是巧合...
当天晚上,刘老三被妻子的动静惊醒。王婶直挺挺地站在床边,眼睛睁着,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往门外走。
\"大半夜的,你去哪?\"刘老三拉住她,发现妻子的手臂冰凉,皮肤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王婶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挣扎着要往外走,力气大得惊人。刘老三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按回床上。王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老三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坐在门槛上抽烟,忽然注意到院子里的水缸又满了。月光下,水面泛着诡异的微光。他走近水缸,赫然发现水面上漂浮着几缕黑色的东西——像是头发。
他颤抖着伸手去捞,那些发丝却突然沉了下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刘老三倒退几步,撞在了院墙上。就在这时,他听到井的方向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清晰得仿佛那口井就在院子里。
第二天,村里传出一个消息:李老汉失踪了。有人看见他昨晚往村西去了,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刘老三听到这消息时,正在田里干活,手里的锄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发疯似的跑回家,拿起铁锹就往古井方向冲。不管是不是迷信,他都要把那口该死的井填了!
当刘老三气喘吁吁地跑到古井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双腿发软——井口的石板全被移开了,井水几乎与井口齐平,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黑镜。井边的泥土上,赫然印着李老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井边...然后消失了。
刘老三颤抖着靠近井口,往水里看去。清澈的井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他眯起眼想看清楚,突然,一张惨白的脸从水下浮上来,几乎贴到水面——是李老汉!老人的眼睛大睁着,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喊什么,却没有声音。
刘老三惨叫一声,跌坐在地。等他再看向井里时,那张脸已经消失了,只有微微荡漾的水面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必须填了它...\"刘老三喃喃自语,抓起铁锹开始铲土往井里填。第一锹土落入水中时,井水突然剧烈翻腾起来,像是煮沸了一般。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从井中涌出,熏得刘老三眼泪直流。
他不管不顾,继续往井里填土。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很多人赤脚在草地上行走的声音。刘老三僵住了,缓缓转身...
田边的野草无风自动,分开一条条小径,仿佛有无形的行人正从四面八方走向古井。更可怕的是,那些被踩倒的草叶上,都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
刘老三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发疯似的铲土,一锹接一锹地往井里填。井水开始变色,从清澈变成浑浊,最后变成了暗红色,像稀释的血。
当井被填到一半时,刘老三突然感到脚踝一凉。他低头一看,魂飞魄散——一截惨白的手臂从井中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那手臂湿滑冰冷,皮肤泡得发皱,指甲却异常尖利,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
刘老三拼命挣扎,用铁锹猛击那条手臂。手臂吃痛松开了,缩回井中。刘老三连滚带爬地后退,却看到更恐怖的景象——井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大睁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地无声嘶喊着。他在其中看到了李老汉,看到了一个年轻姑娘,还看到了许多陌生面孔...
刘老三终于崩溃了,丢下铁锹转身就跑。他没注意到,自己脚踝被抓住的地方,留下了五个青黑色的指印,正慢慢向周围扩散...
三天后,村民们发现了行为怪异的刘老三。他整天坐在自家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水缸,对别人的问话毫无反应。更奇怪的是,他的皮肤变得异常苍白,身上总是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王婶哭着告诉邻居,丈夫晚上经常不见踪影,天亮时才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河底的腥臭味。有人看见他深夜往村西走,但没人敢跟上去看个究竟。
一个月后,刘老三彻底消失了。有人在他家水缸里发现了一缕头发和一片指甲,经辨认是刘老三的。村里组织了人手搜寻,最后在那口已经被填平的古井边,找到了刘老三的鞋子——鞋里灌满了水,水上漂浮着几根水草。
井被重新挖开,里面除了浑浊的水什么也没有。但参与挖井的村民都说,在挖到一定深度时,他们听到了水下传来敲击声,像是有人在井壁另一侧求救...
从此,那片荒地再没人敢靠近。每到月圆之夜,附近的村民都能听到井的方向传来\"哗啦\"的水声,有时还夹杂着低沉的、像是从水底传来的呜咽。
而刘老三家的水缸,无论倒空多少次,第二天总会重新注满冰冷的井水。水面平静时,隐约能看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像人,又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