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格外刺眼。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整个办公楼层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又加班到这个点...\"他嘟囔着,关掉电脑,抓起皱巴巴的外套。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盯着自己模糊的倒影——三十五岁,发际线已经开始后退,眼袋浮肿,一副典型的都市社畜模样。
走出写字楼,夜风带着城市特有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陈大民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暂时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他本该直接回家,但今晚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空荡荡的公寓对他毫无吸引力。
\"反正没人等...\"他自言自语,脚步不自觉地偏离了回家的路线。
陈大民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他从未注意过的小巷。巷子很窄,两侧是斑驳的老式砖墙,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块,像是结痂的伤口。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勉强照亮坑洼不平的地面。
一股混合着霉味、油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气息钻入鼻腔,陈大民皱了皱眉,却鬼使神差地继续往里走。巷子深处,一抹暗红色的灯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家发廊,门面很小,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按摩\"字样,红色的灯光从门缝里渗出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血痕般的亮光。陈大民站在门前,心跳突然加快。他知道这种地方是做什么的,平时他绝不会涉足,但今晚...
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股浓郁的廉价香水味混合着更深的、像是腐烂花朵的气息飘出来。
\"先生,进来坐坐嘛。\"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声音甜得发腻,却带着某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陈大民咽了口唾沫,推开了门。
发廊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一些,但装修极为简陋。墙面贴着暗红色的壁纸,已经有些发黄卷边。几张老式理发椅摆在中央,椅子上铺着白色的布,在红色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粉色调。角落里摆着一张按摩床,上面铺着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床单。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柜台后的女人。她穿着紧身的红色旗袍,开叉高得几乎到了大腿根部,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脸上画着浓妆,嘴唇涂得鲜红。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像是很久没见过阳光。
\"先生第一次来?\"女人走近,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陈大民注意到她的步伐有些奇怪,像是关节不太灵活。
\"嗯...路过。\"陈大民感觉喉咙发紧,眼睛却无法从女人身上移开。她确实很美,但那种美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就像橱窗里的塑料模特突然活了过来。
\"我叫小倩。\"女人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但眼睛却一动不动,黑得像是两个无底的洞。\"先生想要什么服务?\"
陈大民感到一阵眩晕,小倩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浓,几乎让他窒息。他本该离开,但某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无法移动脚步。
\"就...普通的按摩吧。\"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倩的笑容扩大了,陈大民突然注意到她的牙齿异常整齐洁白,在红色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但牙龈却是暗紫色的。
\"跟我来。\"她转身走向角落的按摩床,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大腿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像是浸泡过福尔马林的标本。
陈大民机械地跟着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房间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他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按摩床边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镜面布满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过。
\"躺下吧。\"小倩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像是从地底传来。
陈大民顺从地躺下,床单冰凉刺骨,带着潮湿的霉味。小倩站在他身边,开始解他的衬衫纽扣。她的手指异常修长,指甲涂着暗红色的指甲油,触碰到皮肤时,陈大民打了个寒颤——那手指冷得像冰。
\"你很紧张。\"小倩俯下身,长发垂落在陈大民脸上,发丝间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腥甜味,像是腐烂的玫瑰。\"放松...\"
她的手掌贴上陈大民的胸膛,缓慢下移。陈大民闭上眼睛,试图享受这违法的快感,但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小倩的触摸不像是挑逗,更像是...在检查什么。
\"你心跳很快。\"小倩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那种甜腻的腔调,而是带着某种饥渴的嘶哑。\"新鲜的...温热的...\"
陈大民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小倩俯视他的脸。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终于看清了那些不对劲的细节——她的皮肤上有细小的裂纹,像是干涸的河床;眼睛黑得没有一丝反光,瞳孔大得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而当她呼吸时,呼出的不是热气,而是一股带着腐肉气味的冷风。
\"等等...我...\"陈大民想坐起来,却发现小倩的手像铁钳一样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量大得不可思议。
\"别急嘛...\"小倩笑着,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过于尖锐的牙齿。\"我们才开始呢...\"
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在明灭的光线中,陈大民惊恐地看到小倩的脸发生了变化——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灰白色的肌肉组织;一只眼球从眼眶中滑出,悬挂在脸颊上,由几根黑色的丝线连着;嘴唇完全裂开,露出里面黑色的、蠕动的舌头。
\"啊——!\"陈大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用尽全力推开身上的怪物。小倩——或者说曾经是小倩的东西——被推倒在一边,但立刻以一种非人的敏捷重新爬起,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样快速向他逼近。
陈大民滚下按摩床,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但当他冲到门前时,却发现门不见了——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现在是一面完整的墙,墙纸上的暗红色花纹像是干涸的血迹。
\"不...不可能...\"他颤抖着转身,看到小倩正慢慢向他爬来,她的脊椎诡异地拱起,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更可怕的是,按摩床边的镜子里,无数苍白的手臂正从裂纹中伸出,在空中抓挠着。
\"为什么要跑呢?\"小倩的声音变成了多重回声,像是几十个人同时在说话。\"你不是来找乐子的吗?\"
陈大民背贴着墙,绝望地环顾四周寻找出口。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天花板上,黑色的长发像活物一样垂下来,缠绕上他的手腕和脚踝。
\"求求你...放过我...\"陈大民跪倒在地,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我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死...\"
小倩停在他面前,腐烂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每个男人都这么说...\"她伸出骨节嶙峋的手,抚上陈大民的脸颊,\"但你们总是会回来的...\"
当那些从镜子里伸出的手臂抓住陈大民,将他拖向破碎的镜面时,他最后看到的是小倩站在原地的身影——在闪烁的灯光下,她时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时而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镜面像水面一样波动,吞没了陈大民的尖叫。当最后一丝波纹平息,发廊恢复了平静。红色的灯光依旧,按摩床上的床单平整如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门外的巷子里,又响起了一个疲惫男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