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窗外,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他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七天来,他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子,青砖黛瓦,雕花门窗,院子里有一棵开满白花的梨树。而最让他难以启齿的是,梦里总有一个女人。
胡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起身走向浴室。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像是被人用墨汁涂抹过一般。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发烫的脸颊,却无法洗去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那个女人,穿着红色的嫁衣,站在梨树下对他微笑。
\"只是个梦而已。\"胡春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浴室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但真的是梦吗?那种触感太过真实——女人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丝绸般的长发扫过他的脸颊,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像是陈年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花香,在他鼻尖萦绕不去。
胡春穿好衣服,机械地准备着早餐。煎蛋在锅里滋滋作响,他却心不在焉。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每晚都出现在他的梦里?更让他不安的是,随着梦境次数的增加,梦中的场景越来越清晰,而醒来后身体的疲惫感也越来越重。
\"胡春!你又走神了!\"同事王磊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胡春这才发现,自己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而屏幕上只有一片空白的文档。
\"抱歉,最近没休息好。\"胡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王磊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脸色很差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胡春摇摇头,不想多说。这种事说出来谁会信?一个连续七天梦见同一个女人的春梦?别人只会当他是单身太久产生的幻想。
下班后,胡春没有直接回家。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古董店。店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各种老物件杂乱地堆放着,铜镜、瓷瓶、木雕,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小伙子,想买点什么?\"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柜台后探出头来,眼睛在镜片后闪着精明的光。
胡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正想随便看看就离开,目光却被角落里一个红木盒子吸引住了。那盒子不大,却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与他梦中那座老宅门窗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那个...能看看吗?\"胡春指着盒子问道。
老人慢悠悠地走过去,取出盒子放在柜台上:\"好眼力,这是民国时期的物件,做工精细,保存完好。\"
胡春接过盒子,手指触碰到盒面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他强忍着不适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玉镯,通体碧绿,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这镯子...\"胡春的声音有些发抖。
\"哦?你对这镯子感兴趣?\"老人眯起眼睛,\"这可不一般,是'阴婚镯'。\"
\"阴婚镯?\"
\"就是给死人结婚用的。\"老人压低声音,\"旧时候,有些未婚就去世的男女,家里人会给他们找'配偶',办阴婚。这镯子就是新娘戴的。\"
胡春的手一抖,差点把镯子摔在地上。他仔细端详着镯子,突然注意到内侧刻着两个小字——\"如梦\"。
梦中的女人手腕上就戴着这样一只玉镯!胡春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猛地合上盒子,声音发颤:\"这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老人神秘地笑了笑:\"城南有座老宅子,荒废多年了。前阵子拆迁,从阁楼里翻出来的。据说那宅子...\"老人突然压低声音,\"闹鬼。\"
胡春付了钱,几乎是逃出了古董店。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他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回到家,他将玉镯放在床头柜上,不敢多看。
那晚,梦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胡春站在老宅的院子里,梨树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他的肩上。女人穿着大红嫁衣,背对着他站在树下。
\"如梦...\"胡春听见自己叫出这个名字,仿佛早已熟识。
女人缓缓转身,这次胡春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她伸出苍白的手,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夫君,你来了。\"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却让胡春浑身发冷。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梦里?\"胡春听见自己问道。
女人笑了,那笑容让胡春毛骨悚然:\"我是你的妻子啊,我们已经拜过堂了,你忘了吗?\"
胡春想后退,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女人走去。女人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红唇轻启:\"洞房花烛不爽吗?\"
胡春猛地坐起身,窗外已是阳光明媚。他大口喘着气,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过。
床头柜上的玉镯不见了。
胡春翻遍整个房间也没找到那只玉镯。他坐在床边,头痛欲裂。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梦境的范畴,他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根据古董店老人提供的线索,胡春在网上搜索城南的老宅。经过一番查找,他确认了位置——城郊的梦家庄,一座民国时期的老宅院,因拆迁问题一直未被拆除,据说常有灵异事件发生。
周末,胡春独自驾车前往梦家庄。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心跳越来越快。当那座青砖黛瓦的老宅出现在视野中时,胡春几乎窒息——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建筑,连院中那棵梨树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宅院大门紧锁,但侧面的围墙有一段已经坍塌。胡春犹豫片刻,还是翻了过去。院内杂草丛生,梨树早已枯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指向天空,如同干枯的手臂。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灰尘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破败,却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精致。胡春小心翼翼地穿过前厅,来到后院。这里有一间厢房,门上贴着褪色的\"囍\"字。
胡春的手颤抖着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双腿发软——红烛、喜帐、绣着鸳鸯的锦被...与梦中完全一致的婚房!只是现实中,这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显得破败而诡异。
\"有人吗?\"胡春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无人应答。
房间角落里有一个梳妆台,铜镜已经氧化得看不清人影。胡春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些发黄的纸张。他小心地取出一看,是一本日记。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初八,今日与胡郎相见,他赠我玉镯一只,刻我小字'如梦'...\"
胡春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日记的主人叫如梦,是这座宅院的小姐。她爱上了一个姓胡的书生,两人私定终身。然而书生进京赶考后杳无音信,如梦发现自己怀孕,不堪流言蜚语,在婚房内上吊自尽。
\"胡郎负我,我必等他回来...\"日记的最后一页这样写道。
胡春感到一阵眩晕,耳边突然响起女人的啜泣声。他猛地回头,婚床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他,长发垂落。
\"如...如梦?\"胡春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女人缓缓转身,正是梦中的那张脸,只是此刻毫无血色,双眼空洞,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她抬起手,那只失踪的玉镯正戴在她的手腕上。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不再甜美,而是带着阴冷的回响,\"我等了你八十年。\"
胡春想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如梦飘到他面前,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按照阴间的规矩,我们已经拜过堂了。今晚,我们要完成最后的仪式...\"
胡春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印象是如梦凑近的脸,和那句如附骨之疽的低语:\"生不同衾,死同穴...\"
当胡春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王磊守在旁边,见他醒了,长舒一口气:\"老天,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我...我怎么在这里?\"胡春的声音嘶哑。
\"有人发现你昏倒在梦家庄那座老宅里,把你送来了医院。\"王磊神色复杂,\"医生说你是惊吓过度...你到底遇到什么了?\"
胡春摇摇头,不敢说出真相。他抬起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与梦中如出一辙。
出院后,胡春尝试恢复正常生活,但每晚仍会梦见如梦。她的出现越来越频繁,甚至白天也会出现幻觉。胡春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体重急剧下降,面色苍白如纸。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红痕正在逐渐变成一道黑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侵蚀。
绝望中,胡春找到了一位据说懂驱邪之术的老道士。道士看了他的情况后,脸色大变:\"你这是被阴魂缠上了,而且已经结下了阴婚契约!\"
\"有什么办法破解吗?\"胡春急切地问。
道士摇头叹息:\"难啊。这女鬼怨气极重,又与你前世有纠葛。她选中你做阴间夫君,是铁了心要带你走。\"
\"那我该怎么办?\"胡春几乎崩溃。
道士沉吟片刻:\"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是她力量最强的时候。那天你必须躲起来,千万不能让她找到你。如果熬过那天,或许还有转机...\"
胡春离开道观时,天色已晚。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他。回头望去,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被风吹起的落叶。
但当他再次转身时,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