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最后一本作文本合上。办公室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四十,校园早已陷入沉睡。他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作为市立高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加班批改作业早已成为常态。
\"又这么晚了。\"他自言自语地收拾桌面,把红笔和教案塞进公文包。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身后熄灭。初秋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校门口的值班室亮着灯,保安老周正打着瞌睡。王云威轻叩玻璃,老周猛地惊醒,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笑容:\"王老师,又加班啊?\"
\"是啊,下周要月考了。\"王云威笑了笑,\"麻烦您开下门。\"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王云威踏出校门时,老周在后面叮嘱:\"路上小心,最近听说这一带不太平。\"
王云威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街道空荡荡的,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打破寂静。他习惯性地选择了那条近道——穿过两个街区后有一条小巷,能省下十分钟路程。
转过第二个街角时,王云威突然感到背后有人。他放慢脚步,清晰地听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保持着固定的节奏和距离。他假装系鞋带,借着弯腰的机会向后瞥了一眼。
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站在二十米开外。即使在初秋的夜晚,那件大衣也显得过于厚重。男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王云威能感觉到对方正盯着自己。
\"大概是同路的吧。\"王云威安慰自己,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当他走到巷口时,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那条小巷没有路灯,黑得像是能吞噬一切。
王云威改变了主意,决定绕远路走大路。他拐向右侧的主干道,身后的脚步声依然如影随形。转过街角后,他躲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里,假装查看手机,实则观察来路。
那个穿大衣的男人停在街对面,一动不动。路灯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惨白的皮肤,嘴角向下耷拉着。王云威的心跳骤然加速,因为他发现男人站立的姿势极其怪异,肩膀一高一低,像是身体有什么缺陷。
便利店店员好奇地看着他:\"先生,需要帮忙吗?\"
王云威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走出店门。当他再次看向街对面时,那个男人不见了。
回到家,王云威锁好所有门窗,检查了每个房间才稍微安心。他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精灼烧着喉咙,却驱散不了那股寒意。躺在床上,他不断回想那个男人的样子——不合时节的大衣,诡异的站姿,还有那种被盯上的感觉。
第二天清晨,阳光驱散了夜晚的恐惧。王云威甚至开始怀疑昨晚是不是自己太累了产生的幻觉。直到下班时,老周叫住了他。
\"王老师,昨晚没遇到什么事吧?\"老周的眼神闪烁。
王云威心头一紧:\"为什么这么问?\"
老周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二十年前,有个老师也是经常加班走夜路,后来...失踪了。就在你走的那条路上。\"
王云威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什么时候的事?\"
\"1999年吧,那时候我刚来学校当保安。\"老周搓了搓手,\"那老师姓郑,教物理的。有天晚上他批改作业到很晚,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
\"警方没查到什么吗?\"
老周摇摇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看见他最后被一个穿大衣的男人跟着...\"老周突然住口,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我就是随便说说,王老师别往心里去。\"
那天晚上,王云威决定在去试一次,虽然心里害怕,但想到周边商户还有开门的,而且还有派出所,就不那么害怕了。他想证明昨晚只是巧合,老周的故事也不过是校园传说。但当他走出校门时,那个穿大衣的男人又出现了,站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
这一次,王云威没有犹豫,直接走向最近的派出所。值班民警听完他的描述,答应派人在附近巡逻。但当警察赶到时,那个神秘人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能是流浪汉。\"年轻的警察说,\"我们会加强这一带的巡逻。\"
第三天,王云威决定直面恐惧。他故意走那条黑暗的小巷,脚步声在身后如约而至。走到巷子中间时,他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直射向跟踪者。
灯光下,那个男人终于抬起头。王云威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深陷,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嘴角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上扬,露出一个根本不是微笑的表情。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王云威的声音在颤抖。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迈了一步。王云威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味,像是多年未开启的地下室。他后退时绊到了什么,跌坐在地。手电筒滚落,光线乱晃间,他看见男人的大衣下摆露出什么——那是一双早已腐烂的手。
王云威爬起来就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不敢回头,直到冲进一家亮着灯的肯德基店。服务员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端来热水。
他在肯德基住了一晚,天亮后直接去了市图书馆。在微缩胶片室,他查阅了二十年前的本地报纸。1999年11月的一则小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市立高中教师失踪,警方搜寻无果》。配图是一张黑白照片,王云威的血液瞬间变冷——照片上的郑老师与他有几分神似。
报道提到,郑老师失踪前曾向同事提起被一个穿大衣的人跟踪。警方调查后发现,学校一名被开除的校工有重大嫌疑,但始终找不到证据。最关键的是,那名校工在郑老师失踪一周后,被发现死在家中,法医判断死亡时间与郑老师失踪时间相近。
\"所以...跟着我的是...\"王云威不敢往下想。
第四天晚上,王云威没有加班。他早早回家,将所有灯都打开,电视音量调大以驱散寂静。午夜时分,一阵异常的寒意让他从半睡半醒中惊醒。客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有电视的蓝光映照着房间。
一个黑影站在阳台门前。
王云威僵在床上,看着那个穿大衣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来。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那张腐烂的脸上——皮肤剥落,露出下面的白骨,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他。
\"你妈的...不是我害的你...\"王云威挤出一句话。
黑影没有移动,但王云威感到一股冰冷的压迫感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变得困难,仿佛有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他拼尽全力抓起枕边的花瓶砸了出去,也许是那一束满天星起了作用,黑影突然消失,脖子也恢复如初。他快速的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笛声由远及近。当警察破门而入时,房间里只剩下瘫软在床的王云威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窗户都锁着,没人进来过。\"警察检查后说,\"可能是噩梦,建议您去看看医生。\"
王云威知道那不是梦。第二天,他请假去了城郊的青山公墓。根据图书馆查到的资料,那名可疑的校工葬在这里。在墓园最偏僻的角落,他找到了那个简陋的墓碑:张德贵之墓,生于1950年,卒于1999年。
墓碑前的地上,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色大衣。他拿出准备好的香纸烧了。回家后又在屋里放了三束满天星。
后来,王云威联系了郑老师的家人,得知他们每年都会在失踪日举行简单的纪念仪式。在征得同意后,王云威将郑老师的照片和资料放在学校纪念馆,与历年退休教师并列。
那天之后,穿大衣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三个月后,他在整理办公室旧文件时,发现了一张泛黄的教师证——郑明远,物理组,有效期至1999年12月。证件照上的郑老师微笑着,眼神却让王云威感到莫名的熟悉。
\"王老师?\"教务处主任推门进来,\"这是要归档的旧资料吗?\"
王云威回过神,将教师证递过去:\"是的,在柜子后面发现的。\"
主任接过看了看:\"奇怪,我记得这些早就清理过了。\"他随手将教师证扔进纸箱,\"对了,最近有学生反映,晚上自习时看到一个穿大衣的男人在走廊游荡,你知道这事吗?\"
王云威的手微微发抖:\"可能是看错了吧。\"
\"也是。\"主任笑了笑,\"不过挺有意思的,现在学生们都在传这个'夜归教师'的鬼故事,说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老师回来了。\"
王云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当主任离开后,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某个灯柱下,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又或许只是树叶的摇曳。
不久后,城市又多了一个校园传说:深夜独行的教师会遇到一个穿大衣的跟踪者。有人说那是迷路的亡灵,有人说是未解的冤屈,但所有人都同意——如果你回头,他就会消失;如果你逃跑,他就会追逐;而如果你停下...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王云威再也没有走过那条小巷。每年11月15日,他都会在办公室留一盏灯到天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而那张被归档的教师证,第二天被人发现又回到了王云威的抽屉里,照片上的郑老师嘴角似乎比记忆中上扬了几分。
他始终没搞明白,想害他的到底是那个校工还是郑老师的鬼魂,亦或是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