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把笔记本电脑塞进包里，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报社的灯光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眼，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已经熄灭了大半。她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五分，还好能赶上最后一班207路公交车。
\"又加班到这么晚？\"保安老张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要小心。\"
\"谢谢张叔。\"杨洁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我习惯了，做都市新闻的，哪有不熬夜的。\"
走出报社大楼，初秋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钻进杨洁的衣领。她裹紧了米色风衣，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惨白的路灯投下摇曳的光影。
远处，两盏昏黄的车灯缓缓靠近。207路公交车像一头疲惫的野兽，喘息着停在她面前。车门\"嗤\"的一声打开，杨洁踏上台阶，刷了公交卡。
\"这么晚了还有人啊。\"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杨洁笑了笑没回答，走向车厢中部。她注意到车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分散在各个角落。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低头玩着手机；左侧单人座上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性，正盯着窗外发呆；右前方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靠在男孩肩上似乎睡着了。
杨洁选了靠近后门的双人座坐下，把包放在身旁的空位上。公交车再次启动，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车窗外的城市景象像被按了快进键，霓虹招牌、路灯、高楼都化作模糊的光带。杨洁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查看邮件。突然，她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环顾四周，车厢里的乘客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人看向她。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像有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
公交车又停了一站，没有人下车，却上来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他戴着宽檐帽，看不清脸，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和微微上扬的嘴角。男人投币后径直走向车厢尾部，坐在了杨洁正后方的位置。
就在那人坐下的瞬间，杨洁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却发现车内的温度似乎真的降低了——她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更奇怪的是，其他乘客突然都变得异常安静。玩手机的男生放下了手机，中年女性不再看窗外，连那对情侣也分开了，所有人都坐得笔直，面向前方。
杨洁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偷偷用手机屏幕的反光看向后方，黑衣男人的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弧度。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反光中，她看到男人的双手放在膝盖上——那双手惨白得不似活人，指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公交车再次停下，杨洁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跑着下了车。车门在她身后关闭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杨洁长舒一口气。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街区，路牌上写着\"青柳巷\"。她从未听说过这个站名，207路也不该经过这里。
正当她疑惑时，站台的长椅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黑色的皮手套。杨洁走近查看，那手套做工精致，但已经十分陈旧，边缘有些开裂。她鬼使神差地捡起手套，一股霉味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钻入鼻腔。
\"你在找这个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几乎贴着杨洁的耳朵响起。她惊叫一声转身，黑衣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宽檐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红光若隐若现。
杨洁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站牌。\"你...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那只没戴手套的手，指向杨洁手中的皮手套。他的手指异常修长，骨节突出，皮肤在路灯下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
\"还给我。\"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洞的回音。
杨洁颤抖着把手套扔向男人，转身就跑。她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却不敢回头。跑出几十米后，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只黑色皮手套静静地躺在长椅上。
杨洁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她锁好门窗，打开所有灯，才稍微平静下来。那个黑衣男人是谁？为什么公交车上的其他乘客突然变得那么奇怪？更重要的是，207路根本不经过青柳巷，她是怎么到那里的？
第二天一早，杨洁顶着黑眼圈来到报社。她决定调查昨晚的怪事，作为都市报记者，她有查阅资料的便利。
\"老李，能帮我查一下207路公交的路线历史吗？\"杨洁找到交通版的同事。
\"207？\"老李推了推眼镜，\"这条线十年前调整过路线，怎么了？\"
杨洁犹豫了一下：\"我昨晚坐末班车，好像走错了地方。\"
老李在电脑上敲了几下：\"207路原本经过老城区，七年前改道了。喏，这是旧路线图。\"他指着屏幕，\"青柳巷是旧线上的一个站，现在已经废弃了。\"
杨洁盯着屏幕，血液仿佛凝固了。青柳巷确实存在，而且就在昨晚她上车后的第三站位置。
\"这条线为什么改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老李的表情变得严肃：\"七年前，207路末班车在青柳巷附近出了车祸，整车坠入河里，乘客和司机全部遇难。\"他压低声音，\"从那以后，偶尔有人报告在深夜看到207路沿着旧路线行驶，但公司坚称没有这回事。\"
杨洁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车上那些举止怪异的乘客，想起黑衣男人不似活人的双手...
\"车祸具体是哪天发生的？\"她强作镇定地问。
老李查了查记录：\"七年前的9月23日。\"
杨洁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昨天是9月16日，距离车祸纪念日正好七天。
接下来的几天，杨洁刻意避免乘坐公交车，每天打车上下班。但每到深夜，她总会梦见那辆207路公交车，梦见黑衣男人站在她的床边，伸出那只苍白的手。
第五天夜里，杨洁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黑色皮手套放在她门前的地垫上。
杨洁整夜未眠，天亮后，她决定去青柳巷看看。白天的青柳巷是个普通的旧街区，废弃的公交站台已经长满杂草。杨洁在站台附近发现了一座小神龛，里面放着几束枯萎的花和一张泛黄的集体照——照片上是207路公交车的全体司乘人员，拍摄于车祸前一天。
照片中，站在最后一排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引起了杨洁的注意。他穿着司机制服，但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头，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你是来祭奠的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吓了杨洁一跳。她转身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我是记者，在调查207路车祸的事。\"杨洁小心地说。
老妇人叹了口气：\"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人来。那场车祸太惨了，二十多条人命啊。\"她指着照片，\"特别是这位刘师傅，他本来那天休假，是临时替班的。\"
杨洁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是那个高个子男人。
\"听说刘师傅有个怪癖，\"老妇人压低声音，\"总戴着一副黑手套开车，说是手上有伤疤。车祸后，救援队只找到了他的一只手套...\"
杨洁感到一阵恶寒。她谢过老妇人，匆匆离开。回到报社，她查阅了当年的车祸报道，发现事故发生在午夜一点三十分左右，而幸存者证词中提到，车祸前几分钟，车上乘客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就像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
9月23日，车祸七周年纪念日的晚上，杨洁刻意留宿在朋友家。但午夜时分，她被一阵熟悉的引擎声惊醒。窗外，一辆207路公交车正缓缓停在楼下，车灯在黑暗中像两只黄色的眼睛。
杨洁颤抖着拉上窗帘，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黑色皮手套。她惊恐地想摘掉它，手套却像长在了皮肤上。这时，她的手机自动亮起，显示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第七夜了，该上车了。\"
房门突然被敲响，不紧不慢的三下。杨洁知道是谁来了。她绝望地看向窗外，公交车门已经打开，黑衣男人站在车门口，抬头\"望\"着她所在的窗口，嘴角依然是那个诡异的弧度。
当杨洁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坐在207路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车厢里坐满了人，所有人都面向前方，一动不动。驾驶座上，黑衣男人戴着那双黑手套，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公交车行驶在漆黑的夜色中，窗外没有风景，只有无尽的黑暗。杨洁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想逃跑，却无法移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驶向未知的终点。
从那天起，杨洁消失了。她的朋友报了警，但警方调查后只在她家里发现了一本笔记，最后一页写着：\"第七夜，我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而在都市怪谈中，又多了一个新版本：每到深夜，207路公交车仍会沿着旧路线行驶，车上多了一位穿米色风衣的女乘客。如果你在末班车上看到她，千万别坐最后一排——那是留给下一个乘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