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凌晨两点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眼。作为广告公司的美术指导，连续三天的加班已经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保存好最后修改的设计图，关上电脑，办公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他身后熄灭。李扬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整栋写字楼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的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电梯停在了一楼。李扬按下下行键，金属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他走进电梯，按下b2的按钮，那是地下停车场的楼层。电梯开始下降，轻微的失重感让李扬有些眩晕。
突然，电梯猛地一震，停在了五楼和四楼之间。灯光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了。李扬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摸索着按下紧急呼叫按钮，但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他咒骂一声，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狭小的空间。没有信号。李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记得电梯里有紧急逃生口，踮起脚尖推开了天花板上的小门。
借着手机的光亮，李扬攀上电梯顶部。上方是漆黑的电梯井，只有几根钢缆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电梯门边，用力扒开一条缝隙。外面是楼梯间的墙壁，距离电梯门约半米远。
李扬咬咬牙，纵身一跃，勉强抓住了楼梯扶手的边缘。他的西装被粗糙的墙面蹭得皱皱巴巴，但总算安全地爬进了楼梯间。他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始往下走。
楼梯间的灯光比走廊还要昏暗，每层只有一盏微弱的应急灯。李扬的脚步声在混凝土楼梯上回荡，伴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走到三楼转角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李扬猛地回头，在楼梯上方的拐角处，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一闪而过。那像是一个女人的轮廓，长发披散，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冷汗顺着后背流下。
\"谁在那里？\"李扬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他强迫自己继续往下走，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每走几步，他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生怕那个白影再次出现。终于到达一楼大厅时，李扬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写字楼。
夜风拂过脸颊，李扬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站在写字楼前的广场上，回头望向那栋黑黢黢的建筑。五楼的一个窗口似乎有白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但当他定睛看去时，那里只有黑暗。
\"一定是太累了。\"李扬自言自语道，走向停车场。他决定明天一定要向物业投诉电梯的问题。
第二天早晨，李扬顶着黑眼圈走进公司。前台的小张笑着打招呼：\"李总监，您今天来得真早。\"
\"我昨晚压根没回去。\"李扬苦笑着回答，没有提及楼梯间的遭遇。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路过设计部时，新来的实习生小林正在整理资料。
\"李总监，您要的历年设计案例我都整理好了。\"小林递过一个U盘，\"不过1998年到2000年的资料缺失了一部分，档案室说那段时间的备份损坏了。\"
李扬点点头接过U盘，突然注意到小林桌上摊开的一本旧相册。\"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在档案室找到的公司二十周年纪念册，里面有早期的团队照片。\"小林翻开一页，\"您看，这是1999年的设计团队。\"
李扬的目光被一张集体照吸引。照片中，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站在角落，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长发披肩的轮廓让李扬莫名联想到昨晚楼梯间的白影。他指着照片问：\"这位是？\"
小林凑近看了看：\"奇怪，照片上没标注名字。我问过老员工，他们说那时候的设计师现在都不在公司了。\"
李扬没再多问，但那张照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整天的工作中，他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他，可每次转身，办公室里都只有忙碌的同事。
傍晚六点，大多数同事都已下班。李扬决定今晚早点回家补觉。他收拾好公文包，走向电梯。这次电梯运行正常，但当他站在电梯里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电梯停在七楼，门开了，外面没有人。李扬按下关门键，电梯继续下行。就在门即将完全关闭的瞬间，他瞥见一个白色身影从走廊尽头飘过。
李扬的呼吸一滞。那不是走，而是飘——白色的裙摆下看不到脚，长发遮住了面孔，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滑过走廊，消失在转角处。
电梯到达一楼，李扬几乎是冲出了写字楼。他站在路边大口喘气，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的路上，他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是疲劳导致的错觉。
李扬住在城东的一栋老式公寓楼。电梯老旧但还算可靠，他住在十二楼。当电梯上升到八楼时，突然停住了。门缓缓打开，外面是漆黑的走廊——八楼正在装修，暂时无人居住。
李扬急忙按下关门键，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白影。它就站在走廊尽头，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那确实是个女人，长发垂至腰间，白色的连衣裙像是某种旧式的睡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尽管看不清面容，李扬却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电梯门终于关上，李扬靠在墙上，双腿发软。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但那种刺骨的寒意和压迫感太过真实。
回到家，李扬立刻打开所有灯，检查了每个房间。公寓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异常。他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的灼烧感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接下来的几天，白影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是在公司洗手间的镜子里一闪而过，有时是在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静静站立。最可怕的是前天深夜，李扬加班到凌晨三点，走出公司大楼时，看到那个白影就站在马路对面，一动不动地面朝着他。
李扬开始查阅公司的历史资料，试图找出那个穿白裙的女设计师是谁。在尘封的档案柜深处，他发现了一本1999年的项目记录册。其中一页被撕掉了大半，只剩下一个名字：林素。
\"老周，你在这栋楼工作多少年了？\"第二天中午，李扬在保安室找到了公司最年长的保安。
老周眯起眼睛想了想：\"快三十年了吧，从这栋楼建成我就在这儿。\"
\"那你认识一个叫林素的设计师吗？大概是九十年代末在这里工作。\"
老周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李扬心跳加速：\"我在旧档案里看到的。她...有什么特别吗？\"
老周叹了口气：\"林设计师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可惜...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在加班时突发心脏病，等人发现时已经...唉。\"
\"是在这栋楼里？\"
老周点点头：\"就在五楼的设计部，那时候的办公室现在改成了会议室。\"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后来有人说...看到过她的影子在楼里走动，特别是晚上。不过那都是传言，你别往心里去。\"
李扬没有告诉老周自己看到的一切。那天下午，他特意去了五楼的会议室。房间宽敞明亮，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当他站在窗前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李扬猛地转身，白影就站在门口。这次它没有立刻消失，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尽管没有五官，李扬却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
白影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会议室角落的一个旧文件柜，然后如烟雾般消散了。
李扬的手有些发抖，但他还是走向那个文件柜。柜子上了锁，看起来多年无人动过。他找来物业，以查找历史资料为由要求打开柜子。
柜子里堆满了泛黄的图纸和文件。最上面是一个标着\"未完成\"的文件夹，里面是一系列服装设计的草图。每张图纸右下角都签着\"林素\"的名字，日期是1999年10月15日——据老周说，那是她去世的前一天。
李扬翻看着这些设计图，突然明白了白影为何出现。这些设计与他正在负责的一个复古风格服装项目惊人地相似，几乎可以说是他方案的雏形。
那天晚上，李扬留在公司，将林素的设计与现代元素结合，重新绘制了一套完整的方案。工作到凌晨时，办公室的温度突然下降，但他没有感到恐惧。相反，一种平静的感觉笼罩着他。
当李扬完成最后一笔时，他抬起头，白影就站在他面前。这次它不再模糊，而是一个清晰的女性的形象。林素——现在李扬确定就是她——静静地注视着完成的设计图，然后对李扬点了点头。
她的嘴角似乎浮现出一丝微笑，然后身影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缕白烟消散在空气中。办公室的温度恢复正常，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永远消失了。
第二天，李扬将新方案提交给客户，获得了极高的评价。项目命名为\"素影\"，以纪念那位二十年前未能完成自己最后作品的设计师。
从此以后，李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白影。有时深夜加班，他会不自觉地望向走廊或楼梯间，但那里只有空荡的黑暗。林素完成了她的心愿，而李扬则保留着那套原始设计图，作为一段奇异经历的纪念。
在整理公司档案时，李扬发现了一张被遗漏的照片——1999年设计团队的合影，背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林素站在最边上，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面容清晰而平静。照片的日期是1999年10月14日，她去世前一天。
李扬将照片放回档案，轻轻合上文件夹。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淡淡的金色，如同一个遥远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