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豹从没想过，一支钢笔会改变他的人生。
那是个闷热的夏夜，他和好友李岩翻过育才中学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时，月光正好被乌云遮住。废弃了十五年的校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是它的眼睛，破碎的玻璃是它的牙齿。
\"听说这里闹鬼。\"李岩的声音在黑暗中发颤，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斑驳的墙壁，\"十年前有个老师在这里上吊自杀。\"
张豹嗤笑一声：\"少来这套，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他踢开脚边一个空易拉罐，金属滚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要真有鬼，我倒想见识见识。\"
育才中学废弃多年，但建筑结构还算完整。墙上的黑板报依稀可见\"勤奋学习\"的标语，只是字迹已经褪色。他们踩着碎玻璃和落叶，一间间教室探索过去。张豹的手电照到讲台上厚厚的灰尘，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学校关闭的那一天。
\"去教师办公室看看。\"张豹提议道。李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来。
教师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张豹用力一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月光从破败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歪斜的办公桌椅和散落的文件。张豹的目光被角落一个半开的抽屉吸引——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他走过去，拉开抽屉，一支钢笔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支老式的英雄牌钢笔，黑色笔身，金色笔夹，保存得出奇地完好。张豹拿起来，沉甸甸的手感让他惊讶。更奇怪的是，笔身上几乎没有灰尘，就像有人经常使用它一样。
\"别碰那东西！\"李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地方的东西都不干净。\"
张豹甩开他的手：\"一支钢笔而已，大惊小怪。\"他拧开笔帽，里面的墨水囊竟然还是湿润的，笔尖闪着冷光。\"看，还能用呢。\"
就在这一刻，一阵穿堂风突然吹过办公室，吹散了桌上的纸张。张豹莫名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我要带走它，这种老钢笔现在可值钱了。\"
李岩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惨白：\"你疯了？这是死人的东西！\"
\"死人用过的更值钱。\"张豹把钢笔塞进牛仔裤口袋，\"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回程的路上，李岩一直沉默不语。当他们翻出校门时，张豹回头看了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三楼某个窗口有灯光一闪而过。他眨眨眼，那里又恢复了黑暗。
\"肯定是眼花了。\"他自言自语道。
当晚，张豹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坐在一间教室里，面前摊开一本作业本。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讲台上，用沙哑的声音说：\"作业未完成...作业未完成...\"他想抬头看清那人的脸，却怎么也无法聚焦。
醒来时，张豹发现自己的睡衣被冷汗浸透。窗外天刚蒙蒙亮，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钢笔，却发现它不在那里——明明睡前他特意放在那里的。
张豹翻身下床，在书桌上找到了钢笔。它端正地放在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笔帽被拧开了。更诡异的是，笔记本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作业未完成\"
张豹的血液瞬间凝固。那不是他的字迹，而且他确定睡前笔记本是空白的。他抓起钢笔，发现笔尖是湿润的，就像刚被使用过一样。
\"一定是李岩那小子恶作剧。\"张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把钢笔锁进抽屉，决定白天去找李岩问个清楚。
然而李岩的反应出乎意料。
\"我昨晚回家就睡了，根本没出门。\"李岩一脸困惑，\"而且我也没有你家的钥匙啊。\"
张豹给他看手机拍下的字迹照片，李岩的脸色立刻变了：\"我就说那钢笔有问题！你赶紧把它还回去！\"
\"世界上没有鬼。\"张豹固执地说，但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那天晚上，张豹决定做个实验。他把钢笔放在书桌上，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对准它，然后上床睡觉。半夜，他被一阵\"沙沙\"声惊醒，声音来自书桌方向——像是有人在写字。
张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声音持续了约莫一分钟才停止。等到天亮，他才鼓起勇气查看。录像显示钢笔自己立了起来，在纸上移动，写下了同样的字：\"作业未完成\"。而更可怕的是，在录像的最后几秒，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书桌前一闪而过。
张豹终于确信，这支钢笔确实有问题。他开始调查育才中学的历史，尤其是关于那个自杀老师的事情。
市图书馆的旧报纸上记载着：十五年前，育才中学语文教师陈墨在办公室自缢身亡。报道很简短，只说\"因个人原因\"，但张豹在论坛上找到了更多信息。有匿名用户发帖称，陈墨是个极其严格的老师，经常留大量作业，学生苦不堪言。在他自杀前一周，全班学生举报他，还交上了空白的作业本。陈墨被各种约谈，当场精神崩溃，大喊\"作业未完成\"，一周后就被发现死在了办公室。
\"所以是陈墨的鬼魂附在了钢笔上？\"张豹喃喃自语。他想起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和沙哑的声音，胃部一阵绞痛。
当晚，张豹决定和这支钢笔做个了断。他把钢笔放在厨房的砧板上，举起菜刀——如果毁掉它，也许就能结束这一切。但就在刀落下前的瞬间，钢笔突然滚到了一边，刀只砍到了砧板。
张豹惊恐地后退，看着钢笔自己立了起来，笔尖指向他，就像一根指责的手指。厨房的灯光开始闪烁，温度骤降。张豹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他看到冰箱上慢慢浮现出凝结水形成的字：
\"完成作业\"
张豹转身想逃，却发现厨房门不知何时已经锁死。钢笔从砧板上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笔尖滴下黑色的墨水。那些墨滴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字：
\"你拿走了我的笔\"
\"现在你必须完成作业\"
张豹的视野开始扭曲，厨房的墙壁融化成了教室的样子。他发现自己坐在课桌前，面前是一本空白的作业本。讲台上站着一个人影——这次清晰多了。那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穿着老式西装，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脸色青白，眼睛凸出。
\"作业未完成...\"陈墨的鬼魂重复着，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作业...永远批改不完...\"
张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钢笔，开始在作业本上写字。写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必须不停地写，直到手指磨出血泡，直到手腕酸痛得抬不起来。
\"不够...不够...\"鬼魂在教室里飘荡，检查每个\"学生\"的作业。张豹惊恐地发现，教室里还坐着其他模糊的身影，都在机械地写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张豹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崩溃时，一个念头闪过：陈墨要的不是真正的作业，而是某种...了结。
用尽最后的力气，张豹在作业本上写道：\"陈老师，对不起。您的学生辜负了您。\"
教室的景象突然凝固了。陈墨的鬼魂停在张豹面前，凸出的眼睛盯着那行字。片刻之后，整个幻象如玻璃般碎裂，张豹发现自己瘫倒在厨房地板上，钢笔静静地躺在不远处，不再有异常。
第二天，张豹带着钢笔回到了育才中学。阳光下的废墟少了几分阴森，但他仍能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异样感。他径直走向教师办公室，将钢笔放回原来的抽屉，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陈老师，钢笔我给您送回来了。您是个好老师，只是...学生们太不懂事了。\"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尘。张豹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很轻，但确确实实存在。当他再次抬头时，感觉有什么东西离开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离开学校时，张豹回头望了一眼。阳光照在破旧的校舍上，竟有几分温暖。他知道，陈墨的怨念终于得到了安息。
三个月后，张豹在咖啡馆偶遇李岩。他们聊起那晚的经历，李岩突然压低声音：\"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个新都市传说，关于一支会自己写字的钢笔...\"
张豹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什么传说？\"
\"说是在废弃学校能找到一支英雄牌钢笔，它会强迫拿到它的人完成作业，直到...精神崩溃。\"李岩神秘地说，\"已经有三个自称见过它的人了。\"
张豹慢慢放下杯子，望向窗外。夕阳将城市染成血色，远处，育才中学的轮廓若隐若现。他想起了陈墨扭曲的面容和那间永远批改不完作业的教室。
\"只是个传说而已。\"张豹轻声说，但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曾经拿过钢笔的掌心。
窗外，暮色渐浓。城市的某个角落，又一个新的恐怖故事开始流传。而张豹知道，有些秘密，最好永远埋藏在废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