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方第一次见到那枚戒指,是在城西的旧货市场。那是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金属氧化的气息。他本不该出现在那里——作为证券公司的小主管,他向来不屑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但那天,鬼使神差地,他拐进了那条狭窄的巷道。
第三排第七个摊位前,一个佝偻老人正在整理一堆锈迹斑斑的物件。张明方的目光被一抹暗绿色的反光吸引。那是一枚青铜戒指,躺在褪色的红绒布上,戒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蛇。
\"这个多少钱?\"张明方指着戒指问道。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窝里转动。\"不卖。\"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木头。
张明方皱起眉头:\"摆出来不卖?\"
\"它挑主人。\"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黑垢,\"上一个戴它的人,死了。\"
张明方嗤笑一声。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他见多了,无非是想抬价。他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拍在摊位上:\"够不够?\"
老人盯着钞票,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叹了口气,用一块黑布裹住戒指递给他:\"别在月圆之夜戴。\"
张明方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离开市场时,他感觉背后有视线黏着,回头却只看见老人低头整理货物的背影。
当晚,张明方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就着威士忌端详那枚戒指。在灯光下,青铜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戒面上的纹路仿佛会随着光线角度变化。他试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竟严丝合缝。一种奇异的温热从金属传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第二天,奇迹发生了。他经手半年的客户突然签下大单,部门业绩飙升。总经理拍着他的肩膀承诺升职。午餐时,暗恋已久的前台李小姐主动约他周末看电影。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张明方抚摸着左手上的戒指,嘴角勾起。他开始相信这是件宝物。
欲望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然扩散。第三个月,张明方已经升任部门经理。他换了新车,搬进高档公寓,身边美女如云。但奇怪的是,戒指再也摘不下来了,就像长在了皮肉里。他试过肥皂、油脂甚至冰敷,那圈青铜纹丝不动。
第一个异常出现在一个深夜。张明方被书房的响动惊醒,赤脚走过去查看。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他的书桌抽屉半开着——他明明记得锁好了。走近一看,抽屉里躺着一份竞争对手公司的内部文件,正是他上周试图窃取未果的机密。
\"谁放在这里的?\"张明方喃喃自语,后背窜过一阵寒意。公寓门锁完好,监控也没拍到任何人进出。
第二天,他利用那份文件做空了对手公司,赚得盆满钵满。庆功宴上,香槟泡沫映着他志得意满的脸。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异常越来越多。他的电脑会在深夜自动开机,屏幕上闪过一串串代码,第二天这些代码就对应着暴涨的股票。办公室的盆栽无端枯萎,换了几次都是如此。更诡异的是,保安说监控拍到他在凌晨三点进出公司,可他分明在家睡觉。
张明方开始做噩梦。梦里他站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天空是令人窒息的暗红色。远处有东西在沙丘间蠕动,像是一大团纠缠的蛇,又像是某种多足的生物。每次快要看清时,他就会惊醒,发现左手无名指灼痛难忍,戒指周围的皮肤泛起紫红色疹子。
\"该去看看医生了。\"张明方对着浴室镜子自言自语。镜中的他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短短几个月像是老了十岁。戒指已经深深勒进皮肉,边缘处渗出淡黄色液体。
医生建议立即切除戒指,否则可能导致手指坏死。但手术当天,医院突然停电,设备全部瘫痪。主刀医师在走廊滑倒,摔断了手腕。张明方落荒而逃,隐约听见身后护士的窃窃私语:\"那枚戒指...我奶奶说过类似的东西...\"
他开始调查戒指的来历。在图书馆发霉的地方志里,张明方找到一段民国时期的记载:富商周某得异人赠青铜戒,自此财运亨通,然性情大变,苛待发妻,逼死债户。某年中秋,周某暴毙,尸首无存,唯余戒指嵌于书房梁木中,取下者皆遭横祸。
书页上的木版画让张明方血液凝固——那戒指的纹路与他手上的一模一样。
\"都是巧合。\"他合上书,却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走出图书馆时,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欲望已经彻底吞噬了理智。张明方变本加厉地利用戒指的\"能力\"。他操纵股市,陷害同事,甚至设计让多年的好友破产。每做一件恶事,戒指就似乎收紧一分,但他的财富也膨胀一分。无名指开始溃烂,恶臭的脓血渗透绷带,但他只是喷上香水掩盖。
公司年会那天,张明方喝得酩酊大醉。他摇晃着走向停车场,戒指在月光下泛着病态的光泽。几个同事想送他回家,却被他粗暴拒绝。
\"我能走到...世界尽头...\"他嘟囔着,掏出车钥匙。
发动引擎时,后视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张明方猛地回头,后座空空如也。他骂了句脏话,踩下油门。
车子驶上高架桥时,雾突然浓了起来。白雾中隐约有黑影蠕动,像是无数细长的肢体在挥舞。张明方使劲眨眼,以为是酒精作祟。就在这时,方向盘自己转动起来,车子猛地冲向护栏。
在撞碎的瞬间,张明方看见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00:00。他忽然想起古董市场老人说的话:\"别在月圆之夜戴。\"
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安全气囊爆开。但张明方感觉不到撞击,只觉左手无名指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低头看去,戒指正在融化,青铜液体渗入伤口,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雾气从破碎的车窗涌入,带着腐朽的气息包裹了他。
\"不——\"张明方的尖叫被浓雾吞没。
第二天清晨,救援人员只发现一辆扭曲变形的奔驰车。奇怪的是,驾驶座没有血迹,没有尸体,甚至没有安全气囊弹出的痕迹。更诡异的是,方向盘上深深嵌着一枚青铜戒指,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按进去的。
警方调查数月无果,最终以失踪结案。张明方的公寓被清理时,工人在床垫下发现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它要的不只是手指...\"
那枚戒指在证物室不翼而飞。有人说看见一个佝偻老人在警局附近徘徊;有人说在古董市场又见到了那枚青铜戒指;还有人说,在某些贪婪成性的人身边,会闻到淡淡的铜锈味。
都市怪谈又多了一个版本:深夜开车经过高架桥时,如果雾太浓,可能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路边。他不会拦车,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左手。据说,那些停下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的司机,后来都发了横财——直到某个满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