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和诸葛青的身影从龙虎山巅消失。
两人来时的步履沉重，去时却踏实洒脱。
这番变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异人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到了吗？武侯传人诸葛青，走出那块石头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个年轻异人低声惊呼。
他旁边同伴立刻接话：“可不止他，王也道长那笑声，把整个山头都震响了，那是把心里的石头都搬开了。”
“啧啧，那李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人咂嘴。
“点化两位绝顶天才，这本事，简直闻所未闻。”另一个异人眼中充满了向往。
“难不成……真是传说中的仙人转世？”
这些私语，如同看不见的细线，在龙虎山的各个角落悄然编织。
关于那位“李先生”的传奇，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异人中流传开来。
他的形象，不再只是一个实力强悍的高手。
他被视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活神仙。
许多错失机会的年轻异人，此刻懊悔不已。
“要是能得先生一句点拨，我岂不是能当场开悟？”
但这些议论并未持续太久。
当晚，罗天大醮的最后一项议程，决赛名单正式公布，瞬间盖过了所有声浪。
巨大的屏幕上，张楚岚和张灵玉的名字并列。
两人头像旁边，鲜红的“决赛”二字异常醒目。
一边是张楚岚。
那个心机深重、手段多变，一路走来备受争议的“不摇碧莲”。
他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
另一边则是张灵玉。
道心稳固、实力强横。
他刚经历了杀意考验，气质明显不同于以往。
一场天师府弟子之间的对决。
这无疑是本届罗天大醮最大的看点。
究竟是张楚岚将他的“不要脸”战术发挥到极致，出奇制胜？
还是张灵玉用他那堂堂正正，已经炉火纯青的雷法，碾压一切阴谋诡计？
胜者，不仅能成为罗天大醮的最终优胜。
更有机会继承天师府八奇技之一——通天箓！
消息一出，整个龙虎山彻底沸腾。
——
哪都通的营地里，气氛压抑。
张楚岚、徐三、徐四，还有刚睡醒正啃着苹果的冯宝宝，围坐桌前。
这是决赛前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
徐四放下手中冒着青烟的香烟。
“楚岚，情况不妙。”
他目光沉重，直视张楚岚。
“下午张灵玉对王并那场，你看到了吧？”
“他那实力，比之前强了不止一截。”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心态沉稳，你那些小聪明、小伎俩，恐怕根本影响不了他。”
徐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根据数据分析，张灵玉不动用全力，炁的强度和纯度至少是你的三倍。”
“金光咒的修为，他远超你。”
“雷法方面，他掌握完整的阴五雷，你只会半吊子的阳五雷。”
徐三言辞平静，字字却如重锤。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都没有胜算。”
张楚岚听得直咧嘴，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我说两位老哥，你们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吗？”
他叹了口气。
“比如我天赋异禀、临阵突破，然后一发功，那小子就吓得纳头便拜之类的？”
徐四翻了个白眼。
“别做梦了你。”
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说正经的，明天这一战，你想赢，只有一个办法。”
张楚岚的眼睛登时亮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
“什么办法？”
“把你的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徐四一字一句地说。
“用上比对付宝儿姐时，更脏、更猥琐、更不光彩的手段。”
张楚岚的表情，渐渐凝固。
他陷入沉默。
对付别人，他可以毫不在乎面子。
但对付张灵玉……
“小师叔他……”张楚岚低声呢喃。
他发自内心地敬佩张灵玉。
他不想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去玷污这样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可他必须赢。
为了爷爷的秘密，为了冯宝宝的身世，他不能输。
他必须拿到通天箓，成为天师府的下一任继承人。
冯宝宝安静地啃完最后一口苹果。
她看了看张楚岚。
“咋子嘛？”
她声音平淡，带着四川口音。
“你还要跟二爷商量？”
张楚岚愣了一下。
“宝儿姐，你不是不关心这些吗？”
冯宝宝把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丢。
“你赢了，我才不麻烦。”
她撇了撇嘴。
“哪个嘛，不服就整。要俺整俺就整，一整便服。服还是整？”
徐三和徐四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张楚岚苦笑。
“连宝儿姐都这么说……”
“可小师叔他……”
徐三声音稍缓。
“楚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为了你爷爷，为了宝儿姐，为了我们哪都通背后的所有，你必须赢。”
徐四点点头。
“没错，别想那么多。活人没法跟死人比面子。”
他语气加重。
“有些事，只有你能做。”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
他清楚自己背负着什么。
——
后山岩石上，张灵玉依然静坐。
月光洒在他白净的道袍上，将他衬托得仿佛一尊无瑕的玉像。
他此刻心中已无胜负之念。
下午与王并一战。
那场差点铸成大错的战斗，让他彻底明白了一点。
修为的高低，远不如道心的稳固来得重要。
李道然先生那一句“止”，救了他一次。
他不能再辜负这份恩情。
明天的比赛，他要堂堂正正地打。
不为胜负，不为通天箓。
只为印证今日所得。
他要给自己的罗天大醮之行，画上一个没有遗憾的句号。
——
深夜。
天师府后院，老天师张之维的住处。
灯火通明。
他没有休息。
他似乎在等一个人。
没过多久。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子里。
李道然。
他来得寂静。
“小友，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老天师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他亲手为李道然泡上一壶新采的云雾茶。
李道然坦然坐下。
他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
“无妨，反正也睡不着。”
李道然心里嘀咕。
‘这老头子，精力也太好了吧？’
‘大半夜不睡觉，又想玩什么花样？’
老天师将一杯茶推到李道然面前。
他语气随意，如同闲话家常。
“小友，明日便是罗天大醮的决赛了。”
“张楚岚对张灵玉。”
老天师呷了口茶。
“一个是我那不成器师弟的孙子，一个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在李道然的脸上。
张之维的眼神很深，仿佛要看透李道然平静的面具。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胜者，将有机会继承八奇技之一——通天箓。”
老天师特意在“八奇技”和“通天箓”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他对李道然态度的最后一次试探。
也是最直接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