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宾客陆续到场。公司的高管们都来了,穿西装打领带,手里捧着鲜花或礼盒;母亲的老邻居、哥哥的生意伙伴也来了,热热闹闹地在签到处写名字。张博涛站在门口引导宾客,看见谁都笑着说 “里面请”,嗓子都快喊哑了。
七点整,宴会厅的灯光暗下来,只有舞台上亮着暖黄的光。琼姐牵着母亲的手走上台,台下立刻响起掌声。母亲穿着件暗红色的真丝旗袍,襟上绣着松鹤延年的图案,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母亲的七十寿宴。” 琼姐拿起话筒,声音清亮,“我妈这辈子不容易,年轻时在工厂上班,下班还要带我们兄妹俩,手上磨出的茧子比核桃还硬。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对她说:妈,您辛苦了,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以后换我们疼您。”
她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杯,对着母亲深深鞠了一躬,又转向台下:“也谢谢各位来给我妈捧场,我先干为敬。”
母亲眼眶红了,拉着琼姐的手说:“傻孩子,说这些干啥。” 台下的人都跟着鼓掌,有人开始抹眼泪。
宴会正式开始。服务员推着那一米高的蛋糕走上来,三层的奶油上缀着鲜红的草莓,顶层的 “寿” 字闪着金粉的光。母亲许了愿,吹灭蜡烛,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敬酒环节开始了。张博涛跟着王副总,和其他几位高管坐在靠近舞台的主桌旁。桌上的菜很丰盛,有佛跳墙、烤乳猪、清蒸东星斑,都是母亲爱吃的南方菜。张博涛没怎么动筷子,眼睛盯着服务员添酒的节奏。
正忙着,琼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她先跟王副总碰了碰杯:“王总,多亏您这些年帮衬,我敬您。” 又转向张博涛,眼神里带着期许:“跟着王副总好好学,我等着看你独当一面。”
王副总立刻站起来,笑着对琼姐说:“林总放心,小张这孩子肯下功夫,业务要领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再过阵子就能挑担子。”
“还是王总教得好。” 琼姐看向张博涛,“还不敬王副总一杯?”
张博涛赶紧端起酒杯,双手举着:“王总,谢谢您这些天的教导,我敬您。” 王副总笑着和他碰了碰杯:“好好干,别辜负林总的期望。”
两人刚放下酒杯,就见林耀东端着酒杯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是集团子公司恒信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手底下管着铁矿石和铝土矿两大块贸易业务。张博涛望着他那张带着几分酒意的脸,忽然想起王副总先前跟他提过的话 —— 林耀东,正是林总的亲侄子。
“王副总,忙着呢?” 林耀东的声音带着酒气,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博涛身上,“这位是新来的秘书?看着面生啊。”
王副总皱了皱眉,还是介绍道:“这是张博涛,我们公司刚聘的总经理助理。” 又对张博涛说:“这位是恒信贸易的总经理林耀东总。”
张博涛起身要握手,林耀东却把手背在身后,嘴角撇出个嘲讽的笑:“什么总经理助理,不就是个秘书吗?” 他声音突然拔高,引得周围几桌人都看过来,“一般都是女人才做秘书,哪有大老爷们干这个的?你们看,他细皮嫩肉的,是不是像个女人?”
桌上顿时响起哄笑,有人还跟着起哄:“林耀东说得对,大男人当秘书,是有点别扭。”
张博涛的脸 “腾” 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攥紧拳头,指节都泛了白,真想一拳砸在林耀东那张得意的脸上。王副总见状,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耀东总,今天是林总母亲的寿宴,别开玩笑了。”
“我开什么玩笑了?” 林耀东把眼一瞪,酒劲上来了,说话更没分寸,“我说错了吗?他不就是个端茶倒水的?” 他往前凑了凑,几乎贴着张博涛的脸,“怎么,不服气?”
张博涛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林总,请你说话客气点。”
“客气?” 林耀东突然笑了,转身从邻桌拿起一瓶飞天茅台,往一个高脚红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晃悠着差点溢出来,“想让我客气也行,把这杯喝了,就证明你是个男人。”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喝啊!张助理,别怂!”
王副总急了,上前想把酒杯拿走:“林耀东,你这是胡闹!”
“老东西,少管闲事!” 林耀东一把推开王副总,眼睛死死盯着张博涛,“喝不喝?不喝就是孬种!”
张博涛看着那杯白酒,又看了看林耀东通红的脸,突然端起酒杯。王副总赶紧拉他:“小张,别喝,他是故意刁难你!”
张博涛轻轻挣开他的手,对王副总低声说:“谢谢您,王总。” 然后转向林耀东,举了举杯:“这杯我喝,但你也得喝一杯,不然就是欺负人。”
林耀东愣了一下,随即拍着桌子大笑:“行!够种!我陪你!”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
张博涛仰头,辛辣的白酒瞬间滑入喉咙,像火烧一样烫,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没吐出来,放下酒杯时,手都在抖。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张助理厉害!”
再看林耀东,他端着酒杯喝了一半,脸涨得像猪肝,剩下的半杯怎么也咽不下去,最后硬着头皮灌进去,刚放下杯子就趴在桌上,嘴里嘟囔着什么,再也起不来了。
“怎么回事?” 琼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刚陪母亲敬完酒,听见这边的吵闹声就走了过来。
王副总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琼姐听完,脸色沉了下来,走到林耀东身边,踢了踢他的凳子:“东子,你醒醒。”
林耀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琼姐,酒吓醒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说:“林总…… 我……”
“你喝多了,让你司机送你回去。” 琼姐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耀东的司机赶紧跑过来,架着他往外走。他还想争辩,被司机一把捂住嘴,拖了出去。
琼姐这才转向张博涛,见他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事吧?胃里难受?”
张博涛摇摇头,声音有点哑:“我没事,林总。”
“还说没事,脸都白了。” 琼姐对王副总说,“王哥,让你司机送小张回家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王副总点点头:“我这就叫老周过来。” 又拍了拍张博涛的背,“傻小子,跟那种人置气不值当。”
张博涛被王副总的司机送回家时,已经快十点了。他躺在沙发上,胃里的灼烧感还没退,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 林耀东嘲讽的笑,周围起哄的声,王副总护着他的样子,还有琼姐最后那句关切的话。
手机响了,是王副总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桌上有蜂蜜水,喝点能舒服点。别往心里去,林耀东那种人,以后少搭理就是。”
张博涛回了句 “谢谢您,王总”,眼眶突然有点热。他来北京打拼五年,换过两份工作,见过不少冷眼和算计,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护着他。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茶几上的空酒杯上。张博涛拿起杯子,对着月光看了看,忽然笑了。他知道,以后的路不会一帆风顺,但有王副总的教导,有琼姐的信任,他不怕。
明天去公司,得先给王副总道个谢,再把宴会的收尾工作跟酒店对接好。张博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慢慢站起身,走向厨房 —— 他得找点东西填填肚子,不然明天怎么有力气干活。
厨房里飘来淡淡的蜂蜜香,是王副总让司机特意带来的。张博涛倒了杯温水,加了两勺蜂蜜,搅拌时看见水面上自己的影子,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委屈,只剩下一股子韧劲。
他知道,这杯酒,他喝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