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然刚从舞池边缘退出来，指尖还残留着香槟杯的冰凉，转身就撞进一片带着雪松气息的阴影里。
林啸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平日里带点散漫的眉眼此刻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像带着钩子，要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周围的音乐还在震耳欲聋，霓虹灯光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却硬生生隔出一片凝滞的气场。
苏嫣然挑了挑眉，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凑了半步，红唇微扬：“林二少，鬼鬼祟祟跟在身后，是想请我跳舞？”
她身上的红裙像团燃烧的火，和林啸云身上的冷色调形成鲜明对比，却奇异地有种张力。
林啸云的视线落在她红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苏嫣然，你刚才看刘予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苏嫣然故作无辜地眨眨眼，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西装领口，“就是觉得那小艺人长得不错，跟林副总站在一起，还挺登对。”
“登对？”林啸云一把攥住她不安分的手，力道大得让苏嫣然眉峰微蹙，“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更别去招惹我哥。”
“我招惹他又怎么样？”苏嫣然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任由他握着，反而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林啸云，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看谁？还是说……你怕我搅黄了你哥的好事？”
她的气息带着香槟的甜香，拂过林啸云的耳廓，像羽毛轻轻搔过，却让他心里的火气更盛。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仿佛被烫到似的：“我哥的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苏大小姐，闲着没事干了？跑到这里来挑衅？”
“挑衅？”苏嫣然整理着被他攥皱的袖口，嘴角笑意未减，眼底却多了点嘲讽，“我只是来参加订婚宴，顺便看看……能让林二少这么紧张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舞池，“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林啸云的脸色更沉了。
他太了解苏嫣然了，这个女人看着像朵带刺的红玫瑰，实则心眼比谁都多，手段更是利落得吓人。她刚才看刘予安的眼神，分明带着探究和算计，他敢肯定，她绝对没安好心。
“苏嫣然，我再跟你说一次，”林啸云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他的影子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刘予安是我哥放在心上的人，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
“你怎么样？”苏嫣然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毫不畏惧的挑衅，“揍我？还是让你爸取消和苏家的合作？”她像是吃定了他，“林啸云，你没这么大的胆子。”
林啸云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泛白。他确实没胆子。
苏家与林家在生意上往来密切，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影响家族的利益。
可看着苏嫣然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又觉得窝火。
这女人，总是能轻易挑动他的情绪。
从三年前在商业酒会上第一次见面起，他们就像一对天生的冤家。
他看不惯她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样子，她嘲笑他故作清高、实则束手束脚。
可偏偏，自从一次相亲后，双方家长好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订婚。
这种被捆绑的感觉，让林啸云格外烦躁。
“我是没胆子动苏家，”林啸云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像淬了冰，“但我有胆子让你在帝都待得不自在。苏嫣然，别逼我。”
苏嫣然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些，她看着林啸云眼底的认真，心里莫名一紧。
她知道，林啸云虽然看着散漫，骨子里却带着股狠劲，真要是逼急了，他说不定真能干出点出格的事。
但她苏嫣然，从来不是会轻易服软的人。
“不自在？”她嗤笑一声，抬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动作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林啸云，我们俩谁逼谁，你心里没数吗？”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林啸云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躲开，却被她按住了后颈。
苏嫣然的力气不大，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她迫使他低下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你明知道我讨厌被人安排，”苏嫣然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可你呢？除了警告我、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
林啸云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是啊，他总是在指责她，却忘了，这场关系里，不自由的不止他一个。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苏嫣然打断。
“别跟我说你身不由己，”她松开手，后退一步，眼底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委屈只是错觉，“林啸云，我们俩的事，迟早要算清楚。但现在，我没兴趣跟你扯这些。”
她转身想走，却被林啸云再次拉住。这次他的力道轻了很多，带着点犹豫。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啸云问，声音里带着点疲惫。
苏嫣然回头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笑了：“很简单，别再像个盯梢的一样跟着我。还有，管好你自己的事，少来管我。”
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人群，红色的裙摆像一道闪电，很快消失在霓虹光影里。
林啸云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她裙摆扫过的触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知道苏嫣然说的是实话，他们俩的关系早就一团糟，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可他就是忍不住，看到她对别人露出那种探究的眼神，看到她和林牧云说话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发火。
这种感觉，让他烦躁，却又无力改变。
舞池里，楼垚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跟苏大小姐吵架了？我说你俩，真是天生一对，一天不掐架就难受。”
林啸云没理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燥热。
他看向苏嫣然消失的方向，又下意识地望向露台——林牧云和刘予安还站在那里，不知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很安静。
还好，她没真的去招惹他们。
林啸云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更烦躁了。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是担心苏嫣然搅黄林牧云的事，还是……担心她又像以前那样，用那些手段，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或许，他最担心的，是自己根本没有能力阻止她。
远处传来一阵哄笑，林啸云抬头看去，只见林语茶正被裴昱衡追着跑，两人闹作一团，笑得像个孩子。
林叙白和盛泽坐在吧台边，低声说着什么，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方向，只有他，被困在原地，和苏嫣然那道红色的影子，反复拉扯，进退两难。
林啸云拿起另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今晚的夜色，似乎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