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
风更急。
刚刚停歇不久的雨,竟又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砸得天地间一片轰鸣。
李寻欢仍立在书房门口,指尖捏着那半枚铜钉,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
那青衫人的话,像鬼魅般在他耳边回荡。
“真正的飞刀,杀的不是人,是命数。”
他究竟是谁?与父亲、与母亲又有何渊源?那突如其来的试探,是警告,还是另有深意?
突然!
一声极其短促的惨叫划破雨幕,来自前院方向!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
李寻欢脸色骤变!这不是府中寻常的动静。
紧接着,兵刃交击声、怒喝声、更多的惨叫声骤然爆发,却又迅速被狂暴的雨声吞没!
敌袭!
而且来的绝非普通毛贼!竟是无声无息便已攻入了李园核心!
李寻欢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展,如离弦之箭般射入雨幕,直扑前院!
雨水瞬间打湿他的锦衣,冰冷刺骨,但他已全然不顾。
前院已是一片修罗场。
灯笼大多已被打灭,只有零星几盏在风雨中摇曳,投下昏黄破碎的光影。
地上已倒伏着数名李府护卫,血水混着雨水,四处流淌。
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各式兵刃,正与残余的护卫激烈厮杀。这些人出手狠辣,配合默契,武功路数诡异刁钻,绝非中原常见。
李慕白手持一柄长剑,正与两名黑衣人缠斗。他剑法沉稳老辣,显是下过苦功,但毕竟多年养尊处优,且对方武功极高,已是守多攻少,险象环生。
“爹!”李寻欢惊呼一声,便要上前。
一名黑衣人似乎是小头目,见状冷哼一声,舍了对手,刀光一闪,如毒蛇出洞,直劈李寻欢面门!
刀快!力沉!
更带着一股关外风雪般的酷烈杀气!
李寻欢手无寸铁!
不!
他手中有东西!
是那柄刚才用来裁纸、雕刻的小刀!
间不容发之际,李寻欢手腕一抖!
那柄小刀化作一点微弱的寒星,并非迎向大刀,而是直取黑衣人持刀的手腕!
精准!迅疾!
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击,融合了他所有的智慧与那一点点刚刚被青衫人激起的、对“飞刀”的模糊感悟!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位翩翩公子哥竟有如此诡异迅捷的反击,微微一怔,刀势稍缓。
就这一缓之间,李寻欢已侧身险险避过刀锋。
但小刀毕竟太轻,虽划破了黑衣人手腕,却未能造成重创,只是令其攻势受阻。
“小杂种!找死!”黑衣人吃痛,怒吼一声,刀势更狂,如狂风暴雨般向李寻欢卷来。
李寻欢只能凭借灵巧身法狼狈闪避,衣衫被刀锋划破数处,形势岌岌可危。
另一边,李慕白见爱子遇险,心神大乱,惊呼:“欢儿小心!”
就这分神的一刹那,与他交手的一名黑衣人找到破绽,一剑刺出!
李慕白奋力闪避,剑尖仍划过他肋下,带出一蓬血花!
“爹!”李寻欢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眼前狂暴的刀光死死缠住,自身难保。
雨,冰冷。
血,更冷。
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黑夜,瞬间将李寻欢吞没。
他空有满腹经纶,空有探花功名,此刻却连至亲之人都无法保护!
就在此时——
一道暗金色的流光,毫无征兆地撕裂雨幕!
它来自极高的夜空,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仿佛只是一道错觉!
“噗!”
一声闷响。
正疯狂攻击李寻欢的那名黑衣人头目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的眉心处,多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丝淡淡的青烟逸散。
他眼中的凶戾瞬间凝固,然后涣散,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砸在泥水里,溅起一片血水。
所有人,包括那些黑衣人,都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暗金流光接连闪现!
如神龙掠空,无踪可循!
“噗!噗!”
又是两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倒地,死法一模一样,眉心一点红痕。
恐怖!
绝对的恐怖!
杀人于无形!一击毙命!
剩余的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眼中露出骇极之色,发一声喊,竟不顾一切地转身就逃,瞬间没入暴雨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诡异。
前院瞬间只剩下风雨声、喘息声,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李寻欢扶住受伤的父亲,猛地抬头望向流光来处的黑暗夜空。
除了冰冷的雨,什么也没有。
但他知道,是他!
那个神秘的青衫人!
那暗金色的流光,定是他的飞刀!
李慕白捂住伤口,脸色苍白,眼神却复杂地望了一眼夜空,喃喃道:
“他……终究还是出手了……”
李寻欢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看着地上那名死状诡异的黑衣人头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显得如此可笑、无力的小刀。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混合着后怕、震撼、屈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今夜,他第一次真正见识了江湖的残酷。
也第一次,见识了飞刀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