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单老板领着李凌霄查看单府地形的时候,令李凌霄再次大开眼界。偌大的院落竟然有着八进房舍,并且都是明砖亮瓦,气派恢弘,足见单府的财大气粗。
李凌霄没有猜错,单府确有八个银房,每一进房舍之间,都有一个银房。他暗自思忖:“这个单老板果真不简单啊。洛阳是京城之地,定是寸土寸金。他竟然有如此阔大的一个院落。如果没有一定的官家人脉和坚实靠山,是极其不可能的。”
“李公子,在下冒昧问一句,你是江湖中人吗?”查看地形的时候,单老板问李凌霄。
“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江湖行客罢了。”李凌霄回道。
“那李公子可知道,当今中原武林盟盟主是谁?”单老板继续问道。
“单老板一个生意人,因何关心江湖中事?”李凌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只是好奇而已。据传闻,如今中原武林有一青年才俊横空出世,惊艳整个江湖。还听说,现在的中原武林盟刚刚易主。好像与公子同名,也叫李凌霄。而这位刚刚当上中原武林盟盟主的李凌霄,便是那位横空出世、惊艳整个江湖的青年才俊。单某斗胆问一句,不知是不是李公子?”问到这里,单老板眼里露出了一丝热切。
“那是江湖朋友们的抬爱罢了。”李凌霄谦逊着承认了。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丝小窃喜、小雀跃。毕竟他还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应该有的虚荣和骄傲,他一样都不少。特别是横空出世、惊艳江湖这样的评价,虽溢美,但仍让他很是兴奋和骄傲。心中对这位单老板更是增添了颇多好感,也更加坚定了为单老板解决眼下棘手困难的信念。
“什么?李公子,你现在是中原武林盟盟主?这是真的吗?”洪野忽然大呼小叫起来。
洪野并非不是老成持重之人,只是这个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了,也令他太过兴奋。他是知道的,李凌霄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当上了中原武林盟盟主,领导偌大一个中原武林,简直让他不敢相信。从柳林,他与李凌霄这才分别多久,就似一个转身,这个曾经的小兄弟就成为了他们的盟主。因为,他们长安丐英堂也是中原武林盟的一份子。他心想:真就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还有假!”阿克嘟囔一句。
“看我这孤陋寡闻的,自家兄弟都当上了中原武林盟盟主,我还蒙在鼓里。太好了,太好了!”洪野虽不再大呼小叫,但使劲搓着双手,兴奋溢于言表,激动之情更是无以复加。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乍看到李公子,就觉得气度非凡,人中龙凤。原来是盟主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谢天谢地,我的银子能够保住了。”单老板同样异常激动起来。
只有跟在身后的满飞雄一时落寞。现在,他更加不敢靠前了,只能远远缀在人群身后。他心里这个后悔啊。现在都不用阿克动手,他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看着李凌霄的背影,他懊恼地寻思:“我他妈的胆儿也忒肥了吧!刚才出言讽刺的,竟然是中原武林盟盟主?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狗眼看人低啊。好歹自己也算是中原武林中人,对盟主如此大不敬,若传将出去,如何还能在中原武林混下去啊!”
满飞雄在众人身后扯着悔青了的肠子哀伤,而其他人却是没有注意他,边行边交谈着。
“单老板,家资殷实,做何生意?”李凌霄有一搭没一搭问道。
“哦,不过一些丝绸布匹和山茶类的生意。”单老板回道。
“看来此等生意利润丰厚啊。自隋唐以来,水陆交通,南北互达,来也方便,去也便利,自然生意兴隆,四海通达。”人前说好话,李凌霄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他对单老板所言,不是全信。
在天山,师弟徐霜曾私下与他说过,他们家就是做着茶盐和丝绸生意,买卖兴旺,家大业大。其中茶叶与丝绸生意,官家放开,竞争异常激烈,利润不高,但盐生意就不同了。
盐是官盐,属于官家专营,对充盈朝廷国库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官盐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齐国管仲提出了“官山海”的政策。就是将山海所产盐铁纳入朝廷专卖。正因实施这一政策,齐国日渐富足,后来跻身到了五霸之列。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枭雄争霸,诸王自立,天下局势动荡不安,盐铁未实行朝廷专营。说白了,是无法进行专营。当然,大唐盛世时期,国库充盈,自然无需盐铁专营聚敛资财。但是大唐安史之乱,大唐国力受到重创,府库空虚,入不敷出。朝廷不得已,又重操旧业,开始实施盐铁专卖,用以缓解朝廷财政压力。直到如今。
既然盐专卖,民间贩卖自然属于走私行为,逮到后,除了收没,还要抄家,人也要进牢狱。可想而知,私下贩卖是刀尖上挣钱,利润自然可观。像单老板如此大的家业,单凭茶叶与丝绸,可能性不大。
即便单老板操持着贩卖私盐的生意,他自然也不会承认的:“哪里,哪里。盟主,我这是小本生意。十多年来,起早贪黑,节衣缩食,挣得都是辛苦钱。好在天道酬勤,积攒了一些家财。自然称不的南北互达,来去方便。”单老板的解释相当啰嗦,好像生怕李凌霄有什么误会似的。
李凌霄摇头笑了笑,虽嘴上没说什么,但不免心里腹诽:“养了五十多家丁看家护院,建有八个银房,还说是小本生意,节衣缩食?这个单老板真是会说笑,低调地有些过头了啊。”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家丁来报,说宫里七爷到访。听到家丁说七爷到访,单老板的脸色立时铁青,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他转过身,狠狠剜了一眼了他的儿子单雄利。单雄利立时垂下头去,一脸的羞赧之色。单老板吩咐那家丁,先请七爷在前厅稍等。然后,他又朝李凌霄和洪野一抱拳说道:“李盟主,洪堂主,真得不好意思。宫中刘七将军深夜造访,单某需要接待一下。”
“刘七?”李凌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李盟主认识刘七将军?”单老板诧异地问道。
李凌霄自然认得。在小刘村,阿克把人家胖揍了一顿。刚才去皇宫,张公公还问到自己,是否认识刘七。冯大人说,昨日,刘七因伤已经回到洛阳,正在家中养伤。
“嗯,见过一面。对了,他不是在前线受伤,昨日回京,应该在家中养伤才是,怎地会深夜来到单府?”李凌霄很是纳闷儿,觉得于理不合。
“李盟主消息倒是灵通。估计他受伤是假,避战才是真。之所以他深夜来到我府上,估计也是怕被人看到吧。夜猫子进宅,没什么好事的。”单老板说着,又剜了一眼他的儿子单雄利。
这个细节被李凌霄捕捉到了,心想:估计刘七深夜来到单府,是与这位单公子有关吧。
“单老板,你但行方便。我与洪堂主和满教头再斟酌一下盗贼之事。”李凌霄客气地说道。
单老板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然后领着儿子去第一进房子的接待大厅。当他刚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苦笑着朝李凌霄说道:“李盟主,既然你与刘七将军是故人,可否随单某一同去见一见刘七将军?”
李凌霄笑了,心说:“与那刘七也算是故人吧。把人家揍了一顿,终归是打出来的一个故人。”
单老板被李凌霄的笑整懵了:“李盟主,何故发笑?”
李凌霄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岔开话题说道:“不知刘七因何深夜来贵府?虽然我与他认识,若涉及你家家事,我还是不参与为好。”他这是欲擒故纵,想让单老板自己说出刘七深夜造访的来意。
“唉——,也不怕李盟主你笑话,刘七将军是来府上讨债的。”单老板语气颇为无奈。
“讨债?单老板偌大的家业,难道还会欠了外债不成?”李凌霄觉得有些不可理解了。不但他不能理解,在场的洪野、阿克,甚至满飞雄都觉得不可理解。
“都是这个逆子,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如今债主上门了啊。”单老板狠狠瞪了单雄利两眼。
“这能怨我吗?是您让我投其所好,整日价跟在刘国舅屁股后边,没黑没白地出入赌坊。我现在只要听到鹌鹑两个字就想吐。”单雄利不服气地嘟囔着。
“刘国舅?这怎么又牵扯到了李从珂的小舅子?”李凌霄不觉更加好奇。
“你还敢顶嘴?你不知道张国舅自小便混迹在赌坊吗?跟他赌,不是自找倒霉吗?”单老板厉声训斥单雄利。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张国舅?怎么这么乱啊。”李凌霄听着听着,不由听懵圈了,一头的雾水。
“刘国舅喜好玩儿鹌鹑,我不陪着行吗?你说行吗?咱家的生意不全仰仗人家吗?”单雄利仍然一副不服气的口吻。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单老板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提起此事。
单老板不想说,但李凌霄想知道啊。于是,他好奇地问道:“单老板,这赌债怎么还与皇宫内院扯上了关系?”
单老板看着好奇的李凌霄,不由一时沉吟起来,他在纠结,在权衡,是说还是不说?其实他是不想说的。毕竟这是第一次与李凌霄接触,不知根知底,不想让李凌霄知道自己生意上的一些苟且勾当。但是,考虑到李凌霄的身份,待会儿,还指望着让李凌霄给自己站台呢。免得刘七耍起泼皮无赖,届时事情就更不好解决了。他是觉得,刘七再泼皮无赖,他还敢在中原武林盟盟主面前放肆?虽然李凌霄很是年轻,但毕竟是名副其实的中原武林盟盟主啊。更何况,刘七还认识李凌霄,或许届时有些人情面子,会好说话些。
思忖来思忖去,单老板还是决定告诉李凌霄事情的原委。李凌霄听后,不觉暗自心惊。这哪里是一笔赌债这么简单,分明是牵扯到了一场宫廷内斗。
事情是这样的:
现在李从珂的皇后是张皇后,而册封张皇后之前是李从珂的发妻刘皇后。刘皇后是一个聪颖果敢的女子,在李从珂凤翔起兵,直到登基为帝,她以及她的家族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功不可没。但是,刘皇后也是一个性格强戾的女子,一直压着李从珂。不但后宫大权独揽,朝堂上的国事,她也是多有参与。李从珂自然不情愿被自己的皇后压制着,每每与张皇后欢好的时候,多有怨言。于是,张皇后,那时还是张贵妃,便与自己的弟弟张祥商议,如何能扳倒刘皇后,为圣上排忧解难。当然,虽然她打着为李从珂排忧解难的幌子,但自己也有私心的。她永远不会忘记费同天给自己卜的那一卦。
刘皇后强势,大权独揽,难以从她那里下手。张皇后便与弟弟张祥商议,从刘皇后的弟弟刘延皓下手。
刘延皓好赌,也好贪腐。于是,张皇后便让弟弟张祥从刘延皓的好赌来下手。
时下,洛阳正盛行一个赌博项目:斗鹌鹑,又叫咬鹌鹑。就是将两只雄性鹌鹑放在藤条编织的簸栏里,让它们互相撕咬,决斗。直到其中一只飞走,或被对方追着乱跑,便是一方决斗败了。原本是一种民间娱乐活动,但从先唐玄宗年间开始,皇室和民间便借鉴斗鸡的赌博方式,逐渐演变成了斗鹌鹑这种赌博方式。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坊间才有了一句谚语: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
刘延皓酷爱斗鹌鹑。他不惜高价从洛阳周边捕鹌鹑的人家购买野鹌鹑。只有野鹌鹑才可进行比斗,因为野的有着天然的凶性,家养的不行。刘延皓又自恃是一个“把鹌鹑”的好手,洛阳一带颇有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