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干”字出口,决心已定。建立兵工厂的计划从构想阶段,正式迈入了艰难的筹备期。首要任务,便是将队伍安全转移到选定的厂址——黑龙沟。此时,队伍刚刚经历家园被毁,士气虽未溃散,但带着伤痛、疲惫和大量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简陋工具、材料,进行一次隐秘的长途行军,绝非易事。
王猛将队伍进行了整编。精锐的战斗班排负责前出侦察和断后,林枫的技术小组、沈月兰的医疗队、伤员以及负责搬运物资的民兵则位于队伍中部,由王猛亲自率领主力进行护卫。赵指导员因身体原因,由几名战士用担架抬着行动。
出发前,王猛做了简短的动员:“同志们,家没了,咱们再建!鬼子想把咱们赶尽杀绝,咱们偏要活出个样子来!黑龙沟,就是咱们的新起点!路上可能会很苦,但再苦,也比落在鬼子手里强!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甸甸的现实。队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时藏身的山谷,像一股溪流,汇入了太行山莽莽的群山林海之中。
行军之路,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为了避开日伪军可能的巡逻队和眼线,队伍不能走任何像样的道路,只能在猎户和采药人踩出的、若有若无的小径上穿行,很多时候甚至需要自己用柴刀开路。
山路崎岖,荆棘密布。战士们不仅要背负自己的武器装备,还要轮流抬着担架,扛着沉重的工具和材料。林枫的右臂伤势未愈,只能用左手帮忙搀扶伤员,或是背一些较轻的物品。沈月兰和其他医护人员则前后奔走,照顾着队伍中的伤员和体弱者。
最辛苦的是负责搬运核心设备的战士。那几件简陋的铁砧、台钳,以及好不容易收集来的金属材料,异常沉重,需要用粗木棍抬着走。每一步,踩在湿滑的岩石或松软的落叶上,都充满了危险。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粗重的喘息声在山林中此起彼伏。
林枫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感慨。这就是创业的艰难,每一步都踏在实处,没有任何取巧的可能。他现代人的灵魂,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含义。
昼伏夜出,风餐露宿。队伍小心翼翼地穿越着危机四伏的山林。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杂粮饼;渴了,就喝几口山泉水。夜晚宿营时,不敢生大火,只能几个人挤在一起,靠体温抵御山间的寒气。
第三天,队伍遇到了一条因前几日山雨而暴涨的山涧。湍急的河水咆哮着,拦住了去路。尝试了几处,水势都太猛,无法涉水而过。
“排长,怎么办?绕路的话,至少要多走一天!”刘大脚勘察后回报,面露难色。
王猛看着汹涌的河水,眉头紧锁。多走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队伍的口粮和体力也接近极限。
就在这时,林枫观察着河岸边的竹林,提出了一个建议:“排长,能不能砍些竹子,扎几个简易的木筏?不用太大,能分批把人运过去就行。物资可以用绳索拉过去。”
这是个冒险的办法,但似乎是眼下唯一的选择。王猛当机立断,派出战士砍伐竹子,其他人则抓紧时间休息。林枫也顾不上手臂伤势,和大家一起用匕首和绳索,笨拙地捆绑着竹筏。
经过大半天的忙碌,几个看起来摇摇晃晃的竹筏终于扎好。渡河过程有惊无险,虽然有人落水被打湿,但总算全员安全渡过。这次经历,也让战士们对林枫的急智和动手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历经五天四夜的艰难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黑龙沟入口。那是一条极其隐蔽的裂缝,被茂密的藤蔓和树木遮盖,若非刘大脚这样的老猎户,根本无从发现。
穿过狭窄的入口,眼前豁然开朗。沟内空间比想象中更大,林木葱郁,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提供了宝贵的水源。最让人惊喜的是,刘大脚之前汇报的那个巨大天然山洞,就位于山壁之下,洞口被植被遮掩,极为理想。
“到了!咱们的新家到了!”王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激动。
战士们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很多人直接瘫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然而,安营扎寨,仅仅是另一段艰难的开始。眼前是未经开发的原始山林,没有房屋,没有田地,一切都需要从头建设。
王猛强打精神,开始分派任务:一部分人立刻构筑沟口的防御工事和警戒哨;一部分人清理山洞和平整营地;另一部分人则负责寻找可食用的野菜、野果,补充即将耗尽的粮食。
林枫站在洞口,望着沟内忙碌的景象,望着那张虽然疲惫却充满生气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这里,将是他梦想起航的地方。
然而,这片看似安全的世外桃源,真的能完全隔绝外界的腥风血雨吗?鬼子的大规模扫荡虽然暂时结束,但小股的侦察和骚扰绝不会停止。在这深山里点燃的炉火,其烟雾和声响,能否逃过敌人窥探的眼睛和耳朵?安营扎寨的喜悦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未知风险?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