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脚下,许老的小院比往日热闹了些。
石桌上摆开了一副厚重的木质象棋,茶壶里沏着浓酽的茉莉花茶,香气氤氲。
除了许老,还有两位同样白发苍苍、气度不凡的老人,
三人是多年的老战友,退下来后,时常这般聚聚,下棋品茶,谈论些家国天下事。
今日的棋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楚河汉界两边,落子声远不如往日清脆果断,反而时常伴随着长时间的沉吟。
“将!”许老终于走了一步狠棋,吃了王老的一个“车”。
王老也不懊恼,捻着手中的棋子,呵呵一笑:
“老许啊,你这棋风,还是这么硬,得理不饶人。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棋盘,似有所指,
“有时候攻势太猛,后方就容易空虚啊。”
李老在一旁观棋,闻言端起茶杯,慢悠悠地道:
“老王说得在理。下棋如治国,讲究个张弛有度,步步为营。光知道冲杀,不懂巩固和妥协,容易被人抄了后路。”
许老如何听不出两位老友的弦外之音?
他拿起自己的“帅”棋在手里摩挲着,叹了口气:
“你们啊,就别跟我绕弯子了。不就是想说汉东那档子事嘛。”
王老和李老对视一眼,都收敛了笑容。
王老放下棋子,正色道:
“老许,瑞金那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跟我们几个的侄子也没两样。他现在这个坎,不小啊。”
李老接口道:“调查组是动了真格的。陆家那小子,还有高育良,这次是抓住了实打实的把柄。瑞金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许老沉默着,目光投向院外摇曳的竹影,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喊着“许伯伯”的倔强少年。
良久,他才缓缓道:
“这孩子,聪明,有能力,就是心气太高,权力欲重了些。这些年,在汉东,确实有些地方做得过了火。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有责任,很大的责任。”
他话里的痛心和失望,毫不掩饰。
“但话说回来,”许老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
“毕竟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抚养大的孩子,根子上,不是个坏透顶的人。当年老钟临走前,拉着我们的手,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现在看他这样,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王老点点头:
“是啊,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就这么倒了,可惜了。而且,汉东的局面现在这么复杂,真要是把沙瑞金彻底拿掉,陆则川和高育良就能稳住局面吗?会不会引发更大的动荡?这也是需要考虑的。”
“帮,肯定是要帮一把的。”李老沉吟道,
“但不能这么急着插手。得让他先自己冷静冷静,认清形势,好好反省。磨砺一下,未必是坏事。”
许老赞许地看了李老一眼:
“老李说到点子上了。现在还不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出面的时候……”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格外凝重:“而且,你们不觉得,这次汉东的事,背后可能没那么简单吗?”
王老和李老的神色都严肃起来。
许老继续道:“赵立春那个老滑头,现在上蹿下跳,是想拉瑞金当垫背,保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个人,能量还有,但格局太小,不足为虑。”
“我担心的,是那个叫田国富的人。”许老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击着,
……李老倒吸一口凉气。
许老目光锐利,
“所以,我们现在更不能轻举妄动。”
王老深以为然:
“对,稳住。咱们这些老家伙,关键时刻,得看清楚风向。”
三位老人重新将目光投回棋盘,但心思早已不在那方寸之间。
“将军!”许老终于又走了一步,这次直接威胁到了王老的“老将”。
王老看着棋盘,苦笑摇头:“输了输了。老许啊,你这棋,还是这么老辣。”
许老淡淡一笑,收拾着棋子,意有所指地说:
“下棋如此,做事也一样。有时候,看似退一步,其实是为了更好地进一步。时机不到,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