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空之声竟如裂帛,裹挟着冰棱似的寒意,直袭沈静姝后心!箭风扫过后颈时,寒毛根根倒竖,她甚至能嗅到箭簇上淬过的铁锈腥气 —— 绝非寻常侍卫所用的羽箭。
电光石火间,求生本能让她腰身一拧,几乎是擦着那道黑影滚入暗格。耳畔刚掠过 “夺” 的闷响,后背便撞上了冰凉的石壁,额头磕得发懵。
暗格石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将侍卫的惊呼与杂乱脚步声尽数隔绝。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楼梯口火把光影里那道玄色身影:夜行衣领口绣着半枚银线蝠纹,手持的弩机还冒着淡淡白雾,那双眼睛冷得像结了冰的河面,正死死盯着石门闭合的缝隙。
不是侍卫!是专司暗杀的死士!竟早在此处埋伏?!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唯有掌心璃龙佩碎渣的余温还在发烫。沈静姝背靠着滑腻的石壁,胸腔里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的棉衫贴在背上,冻得脊椎发麻。方才那半寸之差,便是阴阳两隔。
“轰隆!” 石门突然传来巨响,震得头顶落下雨点般的灰尘。
“快找撞木!这鬼门是机括锁!”
“那黑衣人呢?查清楚是哪路人马!”
“废物!再打不开仔细你们的皮!”
呵斥声混着器械撞击声穿透石门,沈静姝知道这厚石撑不了半个时辰。她摸出火折子,指尖抖得好几次才晃亮 —— 橘色微光里,密室四壁刻满细小的星轨刻度,中央立着半人高铁柜,玄黑柜体上的云纹与星图雕刻,竟与观星台的浑天仪如出一辙。
最刺目的是柜心那处凹陷,赫然是璃龙佩的形状,边缘打磨得比外墙更光滑,还泛着暗哑的金属光泽。
沈静姝心猛地一沉。所有碎片都已用在开启暗格上,难道要功亏一篑?她指尖抚过星图凹槽,忽然触到北斗七星的斗柄处刻着可活动的铜珠 —— 这纹路,与母亲笔记里画着朱圈的 “璇玑图” 完全吻合!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依着记忆中 “天玑→天权→摇光” 的顺序,指尖依次叩击铜珠。
“咔嗒” 一声轻响,如裂玉般清脆。凹陷周围突然亮起圈金芒,流转的光纹竟与璃龙佩碎片的纹路完美衔接。沈静姝瞬间顿悟 —— 机关认的不是玉佩实体,是碎片里藏的星图密钥!方才在外墙激活的金芒,早已成了开启铁柜的凭证。
她立刻将掌心按在金芒中央,温热的光流顺着指缝渗进来,与怀中蝉蜕的温度遥相呼应。铁柜内传来齿轮咬合的沉响,“嘎吱” 声中,柜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里面没有预想的卷宗密录,只有三样东西静静躺着:明黄锦缎裹着的木盒、金线捆扎的羊皮卷,还有枚玄黑令牌 —— 蟠龙纹在微光下张牙舞爪,边缘刻着细密的回纹,背面隐有 “钦造” 二字。
蟠龙令?!亲王的信物怎会在此?
外面石门的撞击声愈发剧烈,裂缝已能塞进半只手。沈静姝抓起羊皮卷展开,朱砂字迹入木三分:“永熙元年,密旨:着永宁侯安氏、骁骑将军阮凌峰,暗调北疆粮草…… 配合‘蟠龙’部行诱敌计,聚歼胡虏于雁门关。然……”
污损的字迹后,“阮氏青君疑窥秘 灭口 安氏经办” 几个字赫然在目!
沈静姝眼前一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不是死于宅斗,是因为撞破了这桩用三万将士性命做诱饵的阴谋!安氏不过是刽子手!
她颤抖着打开木盒,一柄嵌着七彩宝石的匕首躺在其中。刀刃凝着乌紫血痂,指甲刮过竟簌簌掉渣,柄上 “安” 字刻得入木三分 —— 这竟是刺杀母亲的凶器!皇帝竟将罪证藏在此处,是震慑?是把柄?还是另有图谋?
“砰!” 石门终于裂开大缝,火把光透了进来。
沈静姝猛地回神,将三样铁证塞进怀中。指尖在铁柜后摸索时,触到块冰凉的金属板 —— 正是结构图标注的应急通道!用力一推,板后涌出混着水汽的霉味,仅容匍匐的通道斜向下延伸。
她敛气缩骨钻进去,通道壁上渗着水珠,混着苔藓的湿滑与铁锈的涩味。爬了约莫百十步,前方传来水声与微光,钻出洞口时,竟落入废弃的水车坊。巨大的木质轮毂爬满绿苔,缝隙里卡着半片残破的船帆,正是码头见过的粗麻布。
远处已传来第一声鸡鸣,天边泛起鱼肚白。沈静姝辨明方向 —— 皇城西北角,靠近西苑。她将头巾拉得更低,贴着墙根疾行,怀中的令牌与匕首硌得肋骨生疼,却又烫得掌心发颤 —— 那是三万亡魂的重量。
真相已如燃火的引线,可那绣着银蝠的杀手究竟效忠于谁?皇帝藏起罪证的用意何在?带着足以掀翻朝堂的铁证,她能否活着回到侯府?更遑论面对或许早已知情的萧煜,与龙椅上那位看似仁厚的帝王。
夜风卷着枯枝掠过街巷,沈静姝的身影消失在黎明前的薄雾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悄然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