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名为《星阙初解》的竹简,入手沉实如握寒玉,冰凉触感里藏着岁月浸润的温润,仿佛凝聚了千年星露。竹片已呈深琥珀色,边缘嵌着的细碎玄铁泛着冷光,与天外玄铁舆图同源;银丝以 “斗柄旋宫” 之法缀连竹节,展开时发出 “沙沙” 轻响,竟暗合《步天歌》“角为天关” 的句读节奏。上面的星斗篆体非墨非漆,乃是以陨铁粉末混合朱砂淬炼而成,晨光斜照时泛着幽微星蓝,宛如将夜空裁了一角嵌在竹上。
沈静姝谢过小沙弥,指尖刚触到客舍门扉,怀中残佩便轻轻震颤,与竹简玄铁嵌边遥相呼应。她迫不及待展开细观,开篇 “星者,天之文章;窍者,人之枢机” 十二字刚入眼,耳畔竟似响起晨钟余韵 —— 这文字竟暗含音律,与大雄宝殿的钟鸣频率隐隐相合。
竹简内容绝非寻常武学典籍,更似上古星官与巫祝共着的秘录。通篇七字为句,韵律类同《步天歌》,读来朗朗上口却又佶屈聱牙,“炁贯角亢,枢连氐房” 等句中,“角、亢、氐、房” 恰是东方苍龙七宿的前四宿。文中附刻的 “人身星窍图” 以朱线勾勒,三十六处窍穴按 “三垣二十八宿” 方位排布:眉心祖窍标注 “紫微垣?帝座”,心口处则刻 “东方苍龙?心宿”,与她残佩上的星纹分毫不差。
“原来此前强行引气,竟是错把‘亢宿’的温煦当作‘角宿’的锐势,难怪经脉滞涩。” 沈静姝茅塞顿开。图中特别标注 “祖窍为引,氐宿为基”,恰与她前日引气时眉心刺痛、丹田不稳的症状吻合 —— 氐宿乃苍龙胸位,主稳静,正是她亟需凝练的根基。
她当即盘膝坐于案前,摒弃杂念以意念探入体内。初时只觉一片混沌,仿佛仰望无星的夜空;凝神许久,才在眉心深处 “见” 到一点蒙尘的微光,恰如被云翳遮蔽的帝座星。她以精神力为帚,缓缓拂去尘埃,每一次冲刷都似有细微雷鸣在识海响起 —— 那是气血与窍穴共振的声响。
接下来两日,客舍内常萦绕着极轻的呼吸声,与案上油灯的跳动同步。沈静姝白日研读竹简,夜间借辰时余韵感应星窍,指尖偶有银辉流转,落在青砖上便映出细碎的氐宿纹。柳姨娘在侧间偷觑时,总见她周身似有薄雾笼罩,薄雾中隐约浮现苍龙虚影,吓得慌忙缩回头去。石头倒不惧,有时会悄悄递上清水,指尖触到她衣袖时,竟能感觉到内里流动的温煦,像捧着一团月光。
月圆前一日黄昏,沈静姝正凝神冲刷祖窍,忽觉眉心 “铮” 地一声轻响,如琴弦被星子拨动。那点微光骤然明亮,化作银紫色的星芒在识海闪烁 —— 祖窍终被点亮!刹那间,她耳畔清明得能听见百米外藏经阁的木鱼声,鼻端可辨古柏与银兰的气息分野,甚至 “看” 到空气中漂浮着五彩微粒:青色属角宿木气,赤色乃心宿火气,而月华中的银白微粒,正缓缓向她眉心汇聚。
“这便是‘感星’真谛!” 她心头狂喜,顺势引导体内气流运转。气流过祖窍时竟如溪流入江,先前滞涩的 “天田” 穴(左龙角)豁然开朗,周身穴窍似有无数细弦被同时拨动,与窗外渐升的明月形成奇妙共振。
月圆之夜如期而至。天穹如洗,圆月似银盘悬于紫微垣上空,二十八宿清晰可辨,东方苍龙七宿尤其璀璨,角宿二星如龙角挑着月华。沈静姝沐浴斋戒后,换上素白僧衣,将石头托付给女居士时,孩子颈间的氐宿银锁突然发烫,与她眉心星芒遥相呼应。
子时三刻的禅院静得能听见星子流转的轻响。古柏阴影如墨,星辉银兰的花苞已微微绽开,吐露的香气竟带着星纹波动。慧明大师背对着她仰望星空,僧衣在夜风中轻扬,与身后星图石刻的苍龙纹重叠,宛如从星轨中走出的神只。
“施主可知,人身星图与天穹星轨,本是‘天人同构’。” 大师转身时,目光扫过她眉心,“祖窍之光已合帝座星象,善。” 他指向院中蒲团,月光正落在其上,恰成 “心宿三星” 之形,“坐此凝神,以《星阙初解》为舟,渡向苍龙七宿。”
沈静姝盘膝坐下的刹那,月华突然凝聚成丝,顺着祖窍钻入体内。她默诵竹简首章,七字韵文在识海回荡,竟与《步天歌》的节奏交织:“星桥初架,角宿为引……” 脑海中当即浮现异象 —— 一道银桥自眉心祖窍延伸而出,跨越虚空直抵东方苍龙的角宿二星,桥身缀满星符,恰如《千字文》“辰宿列张” 的景象。
星辉顺着星桥涌入,比白日凝练百倍!清凉能量流分作七股,分别涌向体内苍龙七宿对应的窍穴:角宿之气锐如刀锋,冲刷着指尖的滞涩;亢宿之气温煦如棉,包裹着酸胀的丹田;氐宿之气沉稳如磐,沉入心口与残佩相呼应。丹田内,七股气流渐渐凝聚成银白核心,转动时竟如斗柄旋宫,与夜空中的星轨同步。
“融星之境,在‘合’不在‘取’。” 慧明大师的声音似从星桥尽头传来,“引苍龙七宿入体,铸你本命星元。”
沈静姝正欲催动气流合一,怀中残佩突然爆发出灼烈的热!不同于以往的暴烈,这热度深沉如地火,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一道暗金色光柱冲破屋顶,在夜空勾勒出残缺的军阵星图 —— 星官按 “前军、中军、后军” 排布,恰如《六韬》所言 “列卒周匝,星罗云布”,中央一颗将星光芒炽盛,竟压过了天上的明月。
“星桥已筑,将星归位……” 阮将军的残念如惊雷在识海炸响,比任何一次都清晰。星图中浮现出铠甲虚影,将星旁的星官排列成 “五骑为列” 的战阵,暗金色光芒里混着兵刃交击的余响,“承吾破军星魄…… 执掌星阙…… 卫我河山!”
军阵星图猛地收缩,化作流光撞入丹田!沈静姝只觉冰火两重之力在经脉中冲撞:月华凝成的银白星元清凉如溪,破军星魄化作的暗金气流炽烈如焰,二者在丹田内剧烈旋转,竟将刚成型的苍龙七宿星窍搅得摇摇欲坠。眉心祖窍刺痛难忍,仿佛有无数星针在扎刺,耳边已响起经脉崩裂的轻响。
“不好!” 慧明大师脸色骤变,第一次失态地向前跨步。他腕间念珠飞速转动,每颗珠子都亮起宿纹,“持国天王以乐化煞,施主且听 ——” 念珠碰撞声突然变得铿锵,竟化作《步天歌》的韵律,“紧守氐宿!以苍龙胸位镇煞,融其忠勇,弃其戾气!”
他双掌结印,指向沈静姝丹田方向,僧衣上的星纹突然亮起:“二十八宿,氐为心府!借你氐宿银锁之力,镇此破军煞!”
沈静姝脑中灵光一闪 —— 石头颈间的氐宿银锁!她强撑着分神召唤,远处客舍方向骤然传来银辉,一道银丝冲破夜色落在她丹田处。银锁纹与体内氐宿窍穴共鸣,瞬间爆发出稳静之光,如堤坝拦住奔涌的煞气流。暗金色的破军星魄渐渐收敛锋芒,与银白星元缠绕成螺旋状,在丹田中央凝成新的核心 —— 一半如月华清辉,一半似将星烈光。
残念的最后一缕意识在识海回荡,带着释然:“青龙七宿护持,破军星魄归位…… 阮家冤屈,托付于你……”
沈静姝猛地睁眼,丹田内星元缓缓转动,竟与夜空中苍龙七宿的轨迹完全同步。眉心祖窍的星芒中,隐约多了点暗金纹路,怀中残佩不再灼烫,只余温润,上面的星纹竟补全了大半 —— 那正是破军将星的位置。
慧明大师长舒一口气,念珠恢复平静:“施主竟能以氐宿稳力调和破军煞,实属天意。” 他望着夜空,苍龙七宿的光芒正缓缓暗淡,“此乃‘星阙’初开之兆,往后需以《星阙初解》导气,莫让煞气压过本心。”
月光穿过禅院,在青砖上投下完整的苍龙七宿影,恰与沈静姝衣襟的星纹重合。她抬手抚过丹田,能清晰感觉到星元的流转,既有月华的清灵,又有军阵的沉凝 —— 这或许就是慧明大师所说的,“在心间” 的观星阁,终于为她敞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