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南海港的晨光里,咸腥的海风裹着木屑味,黏在陈到的铠甲上。他踩着战船的甲板,指尖划过新修的船舷——南征水师需三百艘战船,眼下只修好两百二十艘,剩下的八十艘卡在了木料上,工部送来的消息说“雍州木料需延迟十日运到”,让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将军,雍州派来的木料督办到了。”副将指着码头方向,一个身着青衫、面容俊朗的年轻人正牵着马走来,腰间挂着“雍州别驾府”的令牌。
陈到迎上去,见来人正是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心里略起波澜——雍州督办木料本是工部的事,怎么会派司马家的人来?“司马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雍州的木料,为何要延迟十日?”
司马昭笑着递上一份文书,语气谦和:“陈将军有所不知,雍州近期要修缮粮道粮仓,木料优先供了民生,怕耽误南征,父亲特意让我来跟您致歉,还说会多送五十根硬木,补偿延迟之失。”
陈到接过文书,见上面盖着雍州别驾府和工部的双重印信,措辞恳切,倒挑不出错处。他点头:“既有公文,那便等十日。只是水师备战紧迫,还望公子督促木料尽快送达。”
“将军放心,我已让人日夜赶路,定不耽误。”司马昭说着,目光却悄悄扫过战船的阵型,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比划着——父亲特意叮嘱,要摸清交州水师的战船数量和布防,他得趁着督办木料的机会,多探些消息。
接下来几日,司马昭每天都以“查验木料质量”为由,在港口逗留。有时会“无意”间问起:“陈将军,水师战船多靠风帆推进,若是遇到无风天气,该如何应对?”有时又指着投石机:“这投石机的射程能到多少?东吴的水师战船,怕是扛不住吧?”
陈到虽觉他问得细致,却只当是“世家子弟好奇军务”,只捡些常规信息回答,核心的战船调度、水师部署绝口不提。司马昭探不到关键消息,心里有些急,却也不敢露破绽——父亲说过,南征在即,不能惹恼陈到,坏了大局。
这天夜里,司马昭借口“查看木料存储”,悄悄去了港口的西仓库。仓库里除了堆得满当当的木料,还有几个穿着渔民衣服的人在低声交谈,见他进来,立刻噤声。“你们是东吴的人?”司马昭压低声音,他认出其中一人腰间的“吴”字令牌——父亲曾说过,东吴会派间谍来刺探水师情报。
那人脸色一变,刚想动手,却被司马昭拦住:“别紧张,我不是来抓你们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刻着“司马”的木牌,“我父亲是雍州别驾司马懿,你们想知道的水师消息,我或许能帮上忙,但你们得告诉我,东吴打算怎么应对季汉水师?”
东吴间谍对视一眼,见他不像季汉的官员,又有“司马”木牌,便松了口:“我们太守让我们查清楚水师的战船数量和出发日期,好让建业的水师提前布防。若是公子能帮我们,以后东吴和司马家,或许能有合作的机会。”
司马昭心里暗喜,却只淡淡道:“战船数量我知道,出发日期还没定。你们先回去,等我消息——但记住,别暴露我的身份,否则谁也帮不了谁。”
东吴间谍点头离去,司马昭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父亲说得对,南征不仅是季汉和东吴的战争,也是司马家的机会。他悄悄回到住处,写下一封密信,让人快马送往雍州,告诉司马懿“已接触东吴间谍,可借机搅乱水师备战”。
而陈到此时正坐在船舱里,看着从东吴俘虏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画着水师战船的草图,却标错了关键的投石机位置。“看来东吴的间谍还没摸清咱们的底细。”陈到对副将说,“加派人手盯着港口,尤其是那些外来的木料商和渔民,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威胁不是东吴间谍,而是身边看似无害的司马昭。十日后果然,雍州的木料准时送达,还多送了五十根硬木。陈到对司马昭的“办事能力”多了几分认可,甚至在他离开时,还送了两匹战马作为谢礼。
司马昭骑着马离开南海港时,回头望了一眼水师战船,心里已有了计较——水师的布防虽没完全摸清,但至少知道了战船的核心弱点,以后若是有机会,这会是司马家的重要筹码。
而雍州的司马懿接到密信后,正坐在书房里,对着雍州地图沉思。“昭儿做得好。”他对身边的王基说,“水师那边有东吴牵制,咱们这边就能更安心地布局。你尽快把粮道上的旧部都安插好,下个月南征大军要从雍州调粮,咱们得把‘损耗’的比例算准了——既不能让朝廷察觉,又要让旧部们拿到好处。”
王基躬身应道:“大人放心,我已经跟粮站的小吏打好招呼,每石粮多报半斗损耗,这些‘损耗’的粮,一部分给旧部,一部分给士族,剩下的咱们留着,以后总有能用得上的时候。”
司马懿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陈仓”——那里是雍州粮道的关键节点,也是蒋琬生前重点经营的屯田区。“邓艾最近在陈仓推广新粮种,你多去‘关心’一下,就说担心新粮种产量不够,影响南征粮草,让他多报些屯田的收成——这样咱们‘损耗’的粮,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王基领命离去,司马懿看着窗外的屯田,心里满是期待——南征在即,朝廷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东吴,这雍州的根基,很快就能牢牢攥在司马家手里。他拿起司马昭的密信,又看了一眼东吴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