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带着点燥意,吹得百工坊门口的老槐树沙沙响。公孙矩坐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那柄刚定名的 “华夏” 剑,剑鞘上的禾纹在夕阳下像活过来似的,顺着木纹能数出三十七个谷粒 —— 正好是列国的数目。
“师父,村口的王二愣子又来了,说要看看能‘记事儿’的剑。” 阿柴拎着个装着桐油的瓦罐进来,裤腿上沾着泥,“他说昨儿听货郎讲这剑能认出谁是好人,非要来拜一拜。”
公孙矩笑了,把剑往剑匣里归置:“让他进来吧,顺便把李掌柜的那坛老酒捎来,说好今天要给剑开刃的。”
话音刚落,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后生就撞了进来,身后跟着个拎着酒坛的掌柜。王二愣子眼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剑匣:“公孙先生,俺娘说要是这剑真能记事儿,就把俺爹当年在长勺之战拾的箭头给您,那上面可有血印子呢。”
李掌柜放下酒坛,揭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漫开来:“这是用列国的粮食酿的 —— 秦国的粟、赵国的黍、楚国的稻,混在一块儿烧的,正好配这把天下剑。”
一、剑开刃见人心
开刃的石头是从泰山采的,据说当年大禹治水时在这石头上磨过斧。公孙矩让阿柴把剑稳稳架在石架上,自己蘸了点老酒,往剑刃上一抹。
“开刃得讲规矩,” 他慢悠悠地说,“第一下要朝着西,那是秦国的方向,记着‘耕’;第二下朝东,齐国的海,想着‘商’;南边楚国,得记着‘读’;北边燕国,要念着‘守’。”
王二愣子蹲在旁边,看剑刃在石头上划出火星,突然喊:“先生您看!那火星里有个人在种地!”
李掌柜眯眼瞅了瞅,笑他:“你这是看花眼了,那是公孙先生特意刻的‘农桑纹’。不过说起来,我爷爷当年在郑国做买卖,确实见过类似的纹路,刻在商队的旗子上,说是能保一路平安。”
阿柴往石头上洒水,水珠在剑身上滚成小珠子,顺着纹路聚在剑格处,竟积成个小小的 “民” 字。“师父,您以前说列国的字不一样,怎么这水能凝成一个字?”
公孙矩用布擦着剑刃:“字不一样,可心里想的事儿一样。你看这秦国的‘民’是低头干活的样子,鲁国的‘民’是抬头看天的模样,到了楚国,就成了手脚并用的形状,说到底,不都是想好好过日子吗?”
正说着,村口的教书先生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捧着本翻烂的《诗经》。“公孙先生,老祖宗的话能刻进剑里不?” 他翻开书,“就像这句‘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我教了四十年书,就盼着这天。”
公孙矩把剑往书上一放,剑脊的纹路竟和书页上的字对上了,像早就排好的阵仗。王二愣子突然一拍大腿:“俺懂了!这剑不是记事儿,是记着大伙儿想啥!”
二、酒坛里的天下
天黑时,百工坊的院子里摆了张八仙桌,周围挤满了人。有从魏国来的铁匠,手里拿着块淬火的铁;有赵国来的货郎,挑着满筐的丝线;还有个楚国的绣娘,怀里揣着块绣了凤凰的帕子。
“按老规矩,开刃酒得列国的人共饮。” 李掌柜给每个人倒了碗酒,“我这酒坛底有个机关,能分出五种味,你们尝尝。”
铁匠喝了口,咂咂嘴:“这是魏国的味儿,带着铁腥气,跟俺们炉子里的火星一个味。”
货郎抿了口,眼睛亮了:“这是赵国的枣花蜜香,当年我在邯郸城,就靠这香味认出同乡。”
绣娘沾了点酒,突然红了眼眶:“这是楚国的橘花香,跟我娘绣帕子用的线一个味。”
公孙矩看着众人,从剑匣里拿出个小木盒,里面是列国的泥土。他往每个人碗里撒了点,魏国的土飘着煤烟味,赵国的土带着枣花香,楚国的土泛着橘叶气。
“你们看,” 他举起自己的碗,“土不一样,可泡在酒里,都成了一个味。就像这剑上的纹,看着是列国的样,合在一起,就是咱过日子的理。”
教书先生突然站起来,用拐杖在地上划:“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三十年前,我在秦国看见个老农,把鲁国的稻种埋进地里,说要让秦地也长出好米。旁人笑他傻,可三年后,那片地的收成比哪儿都好。”
铁匠接话:“俺爹也说过,当年帮韩国修农具,他们的锄头样式怪,可加上咱魏国的淬火法,好用得很!”
王二愣子听得直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带血的箭头:“俺爹说这是长勺之战拾的,上面有齐国人的血,也有鲁国人的汗,后来埋在地里,长出了棵桃树,每年结的果子又大又甜。”
三、灯影里的传承
月亮升起来时,公孙矩把剑挂在槐树上,月光顺着纹路淌下来,在地上织成张网。他让每个人把带来的东西往网里放,铁器、丝线、绣帕、书本,全落在对应的纹路上。
“你们看这剑穗,” 公孙矩指着红绳上的结,“这是秦国的绳结,用来捆粮草的;这是齐国的结,渔民用来系渔网;到了鲁国,就成了系书简的结,说到底,不都是想把东西拴牢实了?”
阿柴突然指着树影,众人抬头一看,槐树枝桠的影子竟和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像棵大树把根扎进了剑里。
“这树啊,” 公孙矩摸了摸树干,“去年遭了虫灾,是魏国的木匠帮着治的虫,赵国的果农给的药,楚国的花匠剪的枝,才有今年的树荫。”
绣娘突然拿出针线,在帕子上绣起剑上的纹路。“俺要把这纹绣成嫁衣,” 她说,“给俺闺女做陪嫁,让她知道,不管嫁到哪国,都是自家人。”
货郎从挑子里拿出个木盘,上面刻着列国的货币:齐国的刀币、赵国的布币、楚国的蚁鼻钱,最后拼成个 “和” 字。“俺跑了三十年买卖,发现不管用啥钱,能买到东西才是正经事。”
教书先生从怀里掏出块木板,上面刻着列国的 “家” 字。“你们看,” 他指着木板,“秦国的‘家’是屋里有头猪,鲁国的‘家’是屋里有本书,楚国的‘家’是屋里有棵树,可拆开来,都是屋顶底下一群人。”
王二愣子听得直搓手,突然往地上一跪,对着剑磕了个头:“俺懂了!这剑不是啥神物,是记着咱不管在哪,都想好好过日子!”
四、烟火中的延续
后半夜,众人围着篝火唱歌,列国的调子混在一起,竟格外好听。公孙矩把剑放在火堆旁,火星落在剑鞘上,没烧出痕迹,反而让纹路更亮了。
“你们看这火,” 他拨了拨柴火,“魏国的煤、赵国的柴、楚国的竹,烧在一起,都成了火苗。就像咱这人,不管从哪来,凑在一起,就成了一家子。”
天快亮时,教书先生拿出笔墨,让每个人在剑匣上写个字。铁匠写了 “铁”,货郎写了 “商”,绣娘写了 “绣”,王二愣子不会写字,就按了个手印。
公孙矩最后写,他写了个 “人” 字,正好把所有人的字都框在里面。“你们看,” 他指着字,“少了哪个,这‘人’字都不完整。”
离别的时候,每个人都往剑匣里放了样东西:铁匠放了块好铁,货郎放了根丝线,绣娘放了片绣布,王二愣子放了把家乡的土。
“等明年秋收,” 公孙矩站在门口挥手,“你们带着列国的新粮食来,咱再给这剑添道新纹。”
众人走远了,阿柴突然发现剑身上多了道新纹,像条小路,把列国的纹都串了起来。“师父,这是咋回事?”
公孙矩望着远方,晨光里,列国的炊烟正慢慢聚在一起,像条看不见的线。“因为日子还在过啊,” 他说,“这剑记的不是过去的事儿,是咱往后要走的路。”
三年后,阿柴带着剑去洛阳,路上遇到个秦国的农夫,正用鲁国的犁耕地;看到个楚国的商人,在用齐国的秤卖货;还有群孩子,围着个教书先生,学列国的字。
他把剑往地上一放,剑身上的纹突然活了,顺着阳光往远处铺,穿过秦国的麦田,绕过赵国的市集,钻进楚国的村庄,最后在每个炊烟升起的地方,都开出朵小小的禾花。
后来,有人在《春秋会要》里看到这样一段话:“华夏者,非一地之人,非一国之俗,是你我锅里的饭,身上的衣,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心,聚在一起,就成了根。”
而那柄 “华夏” 剑,据说在战乱时被埋进了土里,后来在那片地上长出了片稻田,稻穗的纹路,和剑上的一模一样,风一吹,像无数人在说同一句话:“咱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