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被火光刺得下意识后退的几头狼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迟疑和…恐惧。它们那点野性智慧认得出火!更认得出眼前这个人类身上骤然升腾起的、比它们同类搏杀更纯粹的、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去他娘的!跟这些畜生拼了!” 不知道是哪个被火光一激、又被凌风那眼神慑服的年轻汉子,看到同伴被狼爪抓挠的惨状,骨子里的血性猛地涌了上来,吼着举起一根断裂的、带着茬口的木棍就向前杵。
“围火!快!拢过来!” 旁边有人惊醒,也顾不上害怕了,把手里好不容易点起来的一个破草把子使劲往前挥舞。
星星点点的火光终于开始聚集,在凌风那一点最初的亮光引导下,微弱却顽强,在黑暗中硬是拼出了一片小小的、让狼群不敢立刻冲击的区域。局面,被短暂地扳住了!至少被逼出了片刻对峙!
就在人群靠着那点零碎的火光,死死聚成一个小圈,互相倚靠着,手里攥着能找到的一切棍棒、石头、火把,像惊弓之鸟一样对着黑暗中那些绿油油的眼睛挥舞的时候,一道极其刁钻的黑影,像条贴着地面游走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借着人群推搡的混乱,直接撞向凌慧怀里正死死抱着念儿、跪在地上还在发抖的身体!
“哎呀——!”凌慧一个趔趄,猛地被撞得失去了重心,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念儿,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向后仰倒!
“哗啦!”
就在她后仰的一瞬间,另一只手快得像一道虚影,极其精准地一把拽开了她紧贴着胸口、装着几件备用粗布衣服和那个仅存小半葫芦灵泉水的包袱!包袱皮被扯开的瞬间,里面一个小白葫芦顺势被大力一勾带了出来!
“找死!” 凌风的怒吼如同炸雷!他离凌慧不过两步,一眼就看清了那撞人、偷包袱、还想捞走白葫芦的杂种——是王大!那个给王财主赶过车,刚才扔石头引狼的漏网家丁!
王大根本没想到凌风反应如此之快,手刚摸到滚落在地的白葫芦冰凉的外壁,就惊得魂飞魄散!他哪里敢硬刚!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逃!他另一只手里还死死攥着刚得手的包袱,里面衣服底下好像真有点沉甸甸硬邦邦的东西!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连滚带爬就往旁边人群稀少、更靠近山梁子那边的黑处扎!
“嗖——!”
一柄短刀破空的厉啸紧随而至!凌风根本没追,几乎是凭着无数次投掷石弹练就的精准肌肉记忆,反手就抽出了别在后腰的短刀掷了出去!那刀势迅猛刁钻,不奔王大后背心,而是直奔他要逃跑路线前端的阴影处!
“噗嗤!”
刀刃入肉的闷响和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在黑暗中几乎同时爆开!
“呃啊——!”王大只觉得腿上像是被烧红的铁钎子狠狠捅了个对穿!钻心的剧痛瞬间淹没了脑子,逃跑的动作彻底变形,“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布满石砾的地上,手里的包袱也甩脱出去。
那头被药粉糊了眼鼻、刚刚挣扎着恢复了些许凶性的独耳头狼,正好被那声凄厉人声和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狂性大发!暂时失去视觉的它,彻底暴走!循着最近、最浓的血腥源头——王大的方向,无视了那零星的火光警告,像一团青灰色的、裹着腥风的致命旋风,凶狠地扑了上去!另外两头被血腥气刺激、已不顾一切的野狼也紧随其后!几双黑暗中闪烁的森森利齿,全部咬向那个倒伏在地、散发着新鲜血腥气味的男人!
王大被狼扑倒的瞬间,脸上被狼爪撕开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喉咙里最后半句惨叫彻底破碎成了不成调的呜咽,被那头暴走的头狼一口咬碎了气管!
那狠戾、短暂又极其残酷的撕咬声,成了压垮惊魂未定人群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无数刺耳的尖叫瞬间爆棚!
“跑啊!别挡路!”
“狼吃人啦!”
“后面!后面也有畜生!”
刚才还能勉强维持的脆弱防线彻底崩溃!惊骇欲绝的人群像决堤的洪水,完全丧失了理智,只剩下了逃跑的本能!他们互相推挤、践踏,甚至为了夺路而把身边同样惊慌的人狠狠撞开、踩在脚下,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身后那片回荡着血肉咀嚼声的恐怖黑暗!
人群洪流朝着山坳唯一的出口——那道狭窄的山梁涌去。哭喊、咒骂、惨叫和被踩踏者绝望的呻吟混杂在一起,场面彻底失控!
凌家那帮人更是彻底乱了营。赵春花被汹涌的人流卷得踉踉跄跄,死死抱住凌宝和凌丽,嗓子都喊劈了,脸白得像刷了层墙皮:“快!快跟上爹!往山梁跑!别回头!”她那尖锐的声音在哄乱中像根细线,随时要崩断。王翠花早把她两个儿子当成救命稻草,扯着凌强凌勇的胳膊,把全身的重量都挂了上去,恨不得让儿子把她拖着走:“快!拉你娘一把!我的腿!要断了!”凌老根让凌大柱架着,呼哧呼哧喘得跟破风箱似的,喉咙里含着呜咽:“老天爷…开眼…开开眼吧…”
凌三柱落在最后面,他本来就窝囊,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跑一步跌一跤。李招娣倒是没忘了他那宝贝儿子凌华,把那半大小子护在身前,自己也瘦弱得不行,娘俩被乱撞的人冲得东倒西歪,凌强在旁边看着,那张木讷的麻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管闷头往前挤。
凌风一手稳稳托住因为方才被撞而摔倒、差点把念儿丢出去的凌慧,另一只手抄起地上那个差点被王大顺走的小白葫芦塞进凌慧手里:“拿好!”
“灰灰!”一声低促的命令。匍匐在他脚边的灰灰耳朵一抖,不用更多指示,立刻转向,像一支离弦的灰黑色利箭,“唰”地一下绕过混乱奔逃的人群边缘,极其敏捷地朝着凌家人那惊慌失措的队伍方向猛扑过去!
“嗷!嗷呜!” 灰灰突然发出极其狂怒凶狠的咆哮声,那动静丝毫不比饿狼差,带着一股护主心切、撕碎一切的戾气!它直接冲到凌家人前面的路线上,对着他们脚下的地面疯狂扑咬、咆哮!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
正亡命奔逃的凌家人被这凭空拦路的猛犬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旁边侧了一步!就这一步迟滞,让他们瞬间被后面汹涌冲来的人流给狠狠冲开!像几片小落叶被巨大的浪头打散了!
“呜——呜!” 灰灰继续呲着尖牙,喉咙里滚动着恐吓的呼噜声,逼得他们朝山梁方向稍微偏了几步,不得不“哗”地一下冲进了旁边一片更深更密的灌木杂树丛里!
那片灌木丛枝条交叠、密不透风,白天看着都觉得扎人。人一冲进去,就像掉进了荆棘陷阱,被带刺的枝条狠狠拉扯、划破衣服和皮肤。脚下坑洼不平,枯枝败叶里还藏着滑溜的苔藓和石头,不断有人尖叫着摔倒,爬起来又绊倒,狼狈不堪。
“瞎了眼的畜生!滚开!” 赵春花狼狈地拨开一根扫到脸上的带刺枝条,脸被划出红痕,又被凌宝惊慌失措的哭闹吵得心烦意乱,破口大骂着踢向低吼着持续阻挡路线的灰灰。灰灰灵巧地一扭身躲开,绿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嘲笑。
“娘!我的鞋!我的鞋掉了!”凌宝哭嚎,一只脚光着踩在冰冷的泥土和乱枝上,硌得生疼。赵春花又气又急又怕,还得弯腰去摸索那不知掉进哪个刺丛的破鞋,头发被树枝勾散,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算计人时的伶俐模样。
王翠花更是彻底炸了锅。她那身宽体胖的壮实身子在这种地方成了最大的拖累,树枝像有生命一样卷住她宽大的裤腿和袖口。“哧啦!”一声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她那身还算完整的粗布褂子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底下灰黑的皮肉。凌强凌勇也被密布的荆棘拉扯得龇牙咧嘴,手上脸上全是细小的血痕,想帮忙拉老娘都腾不出手,只顾着自己别摔倒:“娘!你自己使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