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演武场边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灰灰跟在他脚边,碧绿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光。
“城主大人!”柱子、铁头发现凌风,立刻小跑过来,抱拳行礼。
“嗯。”凌风微微颔首,“练得如何?”
“回风哥儿!”柱子挺直腰板,声音洪亮,“都是好苗子!肯吃苦,听话!就是……底子太薄,很多连左右都分不清,得从头狠狠操练!”
“无妨。”凌风目光扫过那些稚嫩却努力挺直的身影,“根基要打牢。队列、军规、口令,先练熟。识字之事,安排了吗?”
“安排了!”铁头赶紧接口,“完全按您的吩咐!每天晚饭后加练一个时辰!特意请了西街那位屡试不第、但学问还凑合的赵秀才来教!先从《百家姓》、《千字文》开始认起!”
“好。”凌风迈步,走到方阵正前方。少年们看到他,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敬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仿佛面对一座无形的高山。
“知道为什么从千百人中,独独挑出你们吗?”凌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少年耳中。
少年们面面相觑,无人敢答。
“因为你们年轻。”凌风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一张张紧张的面孔,“年轻,意味着可塑,意味着未来。识字,可明理,开阔眼界;练武,可强身,守护家园。黑石城未来的规矩,需要你们来维护;黑石城未来的路,需要你们去开拓。”
少年们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胸膛不由自主地挺得更高,一丝模糊却炽热的希望在他们心底悄然点燃。
“继续练。”凌风摆摆手。
“是!”柱子、铁头轰然应诺,转身对着方阵怒吼:“都听见城主大人的训话了没有?!给你们机会,就别当孬种!给老子往死里练!”
“杀!杀!杀!”
少年们爆发出稚嫩却拼尽全力的吼声,开始练习最基本的劈砍突刺动作。动作虽显笨拙,却异常认真,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
凌风注视片刻,转身走向演武场最深处那扇厚重的、常年紧闭的铸铁大门。门口,两名如同铁塔般纹丝不动、全身覆盖在幽黑陨铁重甲中的士兵肃然而立。见到凌风,他们无声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极其古怪却透着绝对服从的礼节,覆盖面甲的眼部缝隙中,两点幽光微微闪烁。
“开门。”凌风意念微动。
“咔哒……嘎吱……”
沉重的铸铁大门内部传来精密机括转动的轻响,厚重无比的门扇缓缓向内开启。一股冰冷、凝练、仿佛能冻结血液的肃杀之气,混合着金属与机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露天场地,而是一个巨大无比、完全深埋于地下的封闭空间!四壁和穹顶皆以巨石垒砌,镶嵌着无数散发着稳定幽蓝色光芒的奇异矿石,提供着照明。空间中央,是一片极为开阔的演武场,地面以某种暗黑色的金属铺就,打磨得光可鉴人!
场中,整整一百名全身覆盖着样式统一、厚重狰狞的幽黑陨铁重甲、连面部都隐藏在狰狞面甲之后的士兵,正以完全一致的节奏进行着无声的搏杀训练!没有呐喊,没有嘶吼,只有沉重的铁靴踏踩金属地面的沉闷“咚”声!武器破空产生的“呜”鸣!铠甲关节摩擦发出的“铿锵”声!他们的动作迅猛如电,精准如机械,配合默契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如同一百个共享一个大脑的杀戮整体!那股凝聚如实质、冰冷彻骨的杀气,在封闭的空间内激荡、回旋,足以让任何闯入者心胆俱裂!
这才是凌风真正的核心力量——完全由蛊虫母体控制的傀儡士兵组成的“暗影军团”!
凌静立入口,冷漠地注视着。空间内,蛊虫母体与他精神紧密相连,传递来无比清晰的掌控感。每一个傀儡士兵的动作、力量输出、甚至极其细微的“状态”反馈,都如臂使指。进化后的蛊虫母体,对傀儡的控制已臻化境,它们的行为模式不再是僵硬的模仿,而是流畅自然,甚至能根据环境变化做出简单却有效的战术调整!
“锋矢阵。”凌风意念下达。
场中一百名傀儡士兵瞬间静止!由极动到极静,毫无缓冲,如同时间定格!下一秒,整个方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无声涌动,眨眼间便变幻成一个尖锐无比、充满侵略性的突击阵型!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冗余!
“散!交叉防御。”意念再动。
锋矢阵瞬间分解!化作十个十人小队,如同爆炸的碎片般向四周散开,迅速占据场内各个战术要点,武器交错,形成毫无死角的交叉防御网!动作快得只留下道道黑色残影!
“好。”凌风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这支绝对忠诚、绝对服从、不知疲倦、不畏生死的军团,才是他掌控黑石城、应对一切威胁的最强底牌。明面上的城卫军,是维持秩序、安抚民心的盾牌;而这支暗影军团,则是铲除一切阻碍、碾碎一切敌人的无形利刃!
他退出空间,厚重的铁门无声关闭,将那片冰冷的杀伐之地再次隔绝。门外,少年们稚嫩而努力的喊杀声隐隐传来。一明一暗,一盾一矛。黑石城的武装根基,正在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被悄然铸就。
回到城主府后院,夜色已深。大多数房间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凌慧的居所还透出温暖的橘色光芒。
凌风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一盏油灯在桌上静静燃烧,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凌慧正坐在灯下,就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缝补着念儿一件穿旧了的小褂子。针脚细密而匀称。念儿已经在里屋的小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凌丽蜷缩在窗下的一张软榻上,也早已沉入梦乡,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回来了?”凌慧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关切,“灶上还温着小米粥,要不要喝点?”
“用过了。”凌风走到里屋门口,看着熟睡的念儿。小丫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
“学堂那边……”凌慧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生怕吵醒孩子,“真的要让念儿去吗?她毕竟还那么小,话都说不利索……”
“不小了。”凌风声音低沉,“早启蒙,早明理。”
“可是……”凌慧望着弟弟那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看不出情绪的侧脸,心中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她想问,那些如同鬼魅般听从他命令的黑甲士兵到底是什么?他想把这座城、把他们带向何方?但话到嘴边,又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压了回去。她知道弟弟很神秘,就如那神奇的空间,她害怕问得太多,又一不小心暴露了他的秘密。
凌风看着凌慧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莞尔,于是道:“大姐早点睡吧,别担心太多,我做这些只是希望能为你们寻求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曾经我们到处找,可是找不到,那就只能打造一个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改变了很多,那是因为要撑控一个地方,太过仁慈是不行的,不管我怎么变,你和念儿在我心里的位置永远不会变!”凌风替念儿掖了掖被角,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风……”凌慧忍不住轻声叫住他。
凌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凌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别……别太累着自己。”
“嗯。”凌风应了一声,推门而出,融入外面的夜色。
庭院寂寥,夜凉如水。凌风独自站在院中,仰头望向深邃的夜空。星河璀璨,无声地流淌。空间内,蛊虫母体传递来一丝新的、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波动——并非熟悉的恶意,而是一种……带着冷静审视与好奇的……窥探感?源头飘忽不定,似乎远在……城东之外的某个方向?十分遥远,极其模糊,却持续不断。
他眼神微凝。新的变数?福兮?祸兮?
“灰灰。”他低唤一声。
灰灰立刻从他脚边的阴影中现身,耳朵敏锐地竖起,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充满警惕的“呜噜”声,绿宝石般的眼睛锐利地望向城东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重重屋脊,感知到那极远处的异常。
黑石城的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从未真正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