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绒花”观测站内,斯坦纳博士的疑虑并未因系统自检的“正常”报告而完全打消。
他调出了外围传感器最近24小时的全部日志,逐条审视。
那只“雪兔”触发的警报记录,波形确实存在极其细微的非自然谐波,像是被某种精密的信号模拟器伪装过。
“提高外围传感器灵敏度至二级,启动随机频率扫描模式。”
他通过内部通讯下达指令,“对所有非计划内的能量波动,无论多么微弱,进行标记并回溯源点。”
他有一种直觉,刚才的干扰并非意外。
或许是“根系”的侦察力量已经渗透到了附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关押在这里的两个“客人”价值就更大了,必须尽快从他们脑中榨取出情报。
隔离舱室内,沃克尝试着活动被禁锢的手腕,磁性锁具纹丝不动。
他看向林雪怡,压低声音:“‘深层意识映射’……他们动真格的了。”
林雪怡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映射需要时间准备,尤其是对我们这种经过一定抗审讯训练的人。”
“他们需要先进行生理指标校准和神经连接适配……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你有什么想法?”沃克问。他知道林雪怡不仅是顶尖的科学家,在加入“根系”前也接受过基础的生存和抵抗训练。
“锁具是磁控的,但任何电子系统都可能受到干扰。”
林雪怡的目光扫过舱室顶部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如果能制造一次足够强的、短暂的电磁脉冲(Emp)……”
沃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这里屏蔽做得很好,而且我们赤手空拳。”
“不一定需要外部源。”林雪怡深吸一口气,“还记得斯坦纳提到的‘认知场域’吗?”
“那种能量释放时,伴随着强烈的电磁和粒子辐射。如果……如果我们能再次引动它,哪怕只是极小范围的失控……”
沃克瞳孔一缩:“太危险了!上次我们差点被埋在里面!”
“但那是我们唯一可能掌握的、来自内部的‘武器’。”
林雪怡的声音带着决绝:“斯坦纳说我们的闯入引发了‘涟漪’,说明我们的意识,或者说我们的‘存在’,本身就可能是一个扰动源。我们需要找到方法,主动去‘共振’。”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几乎是在赌命。
但面对意识被剥离、记忆被窃取的结局,冒险一搏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两人开始低声交流,凭借林雪怡对“认知棱镜”理论的理解,尝试构思一个极其粗糙的、可能引动场域波动的方法——集中精神。
定向投射某种强烈且一致的“认知信号”,冲击这个看似稳定的“边界”。
观测站外,“山猫”并未远离。
在收到张晓梅“继续监视,等待进一步指令”的加密回信后,他转移到了另一个更隐蔽的观察点,能同时监视疑似入口和一条不易察觉的、可能用于紧急撤离的侧翼路线。
他将自己携带的微型传感器网络重新部署,调整到更隐蔽的被动监听模式,如同在雪地中布下无形的蛛网,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
他注意到观测站外围的扫描模式发生了变化,频率变得飘忽不定。
对方警觉了。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也证实了这个据点的重要性。
“山猫”更加小心地隐匿自己的踪迹,呼吸放缓到极致,与风雪声融为一体。
巴黎,安全屋。
张晓梅面前摊开着一张手绘的、基于“山猫”情报和旧有地质图纸推测的“雪绒花”观测站结构草图。
她眉头紧锁。强攻一个位于三十米冰层之下、守卫森严且拥有未知科技装备的基地,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会立刻危及人质安全。
“幽灵协议”第二阶段被激活,意味着更多资源被解锁。
她联系的那个黑市武器渠道有了回音,对方可以提供一批特种装备,包括小型热熔切割器、针对先进传感器的窄频干扰器,甚至还有两套经过改装、信号特征极低的单兵外骨骼。
但将这些装备安全运抵阿尔卑斯山区,并组织一支可靠的、具备渗透能力的“幽灵”小队,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沃克和林雪怡最缺少的。
她必须准备一个备用方案,一个能在救援主力到达前,拖延甚至破坏“意识映射”的计划。
她的目光落在了“山猫”报告中提到的“低频共振”上。
如果内部确实在进行危险的场域实验,或许可以从外部进行针对性干扰?
苏黎世,冯德·玛丽的办公室。
对“普罗米修斯基金会”的追踪进入了深水区。
这个基金会结构如同洋葱,剥开一层还有一层,资金在数十个空壳公司和离岸账户间快速流转。
李文博提供的算力起到了关键作用,算法在不断剔除干扰项后,终于捕捉到了一个规律——每隔固定的周期。
会有一小笔资金从基金会的一个次级账户,流入瑞士一家专注于高端医疗设备维护的公司。
这家公司表面上看毫无问题,但其服务的一个客户名单中,赫然包括了几家与“守护者”有过疑似关联的私人研究机构。
“找到了一条可能的物理世界连接线。”
冯德·玛丽向陆彬和李文博汇报,“资金量不大,很可能是用于特定设备的维护、升级或者购买耗材。”
“顺着这条线,也许能摸到‘守护者’其他设施的位置,或者……找到他们技术支持的薄弱环节。”
旧金山,ImI总部。
李文博的压力巨大。他一边要协助冯德·玛丽进行金融数据分析。
一边要协调对阿尔卑斯山的遥感监控(虽然“山猫”在场后,卫星和无人机的作用已经降低,但仍需提供宏观环境支持),还要应对内部日益紧张的排查气氛。
陆彬授权的“非常规甄别”手段,让他得以对几个高度可疑的目标进行更深层次的网络行为分析和物理行为追踪。
其中一个目标,采购部的赵先河,近期的行为模式出现了显着异常。
他的网络访问记录显示,他曾多次在深夜访问一些与工作无关的加密论坛。
虽然内容无法直接破解,但访问的时间点和频率,与几起针对ImI的小规模、未成功的网络探测事件存在时间上的相关性。
李文博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加强了对赵先河的监控,包括在他的办公设备上植入了更隐蔽的监控程序,并开始追踪他的个人通讯设备(通过非官方渠道)的信号轨迹。
他要放长线,找到赵先河背后的联系链。
“根系”联盟,全球节点。
陆彬发布的警告引起了高度重视。
各地区的节点都加强了安全戒备,并开始重新审视过去一段时间内所有与“认知科学”、“意识研究”、“现实增强”等领域相关的异常事件报告。
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线索被重新串联起来,指向“守护者”和“镜厅”可能在全球多个地点进行着类似的、规模或大或小的实验或测试。
联盟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隐藏在阿尔卑斯山的秘密基地。
而是一个有着全球性野心、试图利用“认知棱镜”技术从根本上改变某些规则的阴影联盟。
阿尔卑斯山,观测站内。
沃克和林雪怡的努力似乎初见成效。
当他们极度专注,试图将彼此的意识和求生意志同步,形成一种强烈的、指向“打破禁锢”的意念洪流时,禁锢他们的金属床微微震动了一下,锁具的指示灯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不到零点一秒。
斯坦纳博士主控室内的一个辅助监控屏幕上,代表“认知场域”稳定性的曲线,出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毛刺。
“嗯?”斯坦纳立刻注意到了这个异常。
他调取了隔离舱室的实时数据和录像,看到沃克和林雪怡紧闭双眼,额头渗出细汗,似乎在极力挣扎。
“垂死挣扎?”他冷哼一声,但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这种生理反应和精神波动,似乎与场域的微扰动存在某种同步性。
“加快意识映射设备的准备!我要在六小时内看到他们的初级记忆图谱!”
他感觉到,时间似乎并不完全站在他这一边。这两个囚徒,以及可能潜伏在外的威胁,正在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
暗流在冰封的山体之下,在全球的金融网络之中,在虚拟与现实的缝隙间,加速涌动。
无声的交锋已经展开,下一次碰撞的引信,正在被双方同时点燃。
营救与毁灭的倒计时,在紧张的氛围中,一秒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