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栀推开门时,感觉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里面静得可怕,连空调的低鸣声都消失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上那枚看似普通的珍珠耳钉——周铭给的紧急联络器,冰凉的温度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卧室门紧闭着,像一座沉默的坟墓。
时间,只剩下七十二小时。
林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慌,不能露出破绽。她像往常一样,换上家居服,开始打扫卫生,准备简单的餐食。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缓,显得自然而无害,但感官却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她将周铭给她的部分资料——那些关于“共鸣体质”、“唤醒仪式”的碎片化信息,以及母亲日记和外婆手札中相关的段落,用特殊的隐形药水抄录在了几本无关紧要的杂志内页里。这是她唯一能带进来的“武器”,希望能借此刺激陆辰言残存的意识。
傍晚,她端着晚餐,再次敲响了卧室的门。
这一次,门内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陆辰言站在门后,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眼神淡漠地扫过她和餐盘。
林栀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吃点东西吧。”
陆辰言侧身让她进去。卧室里窗帘半掩,光线昏暗。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窗边,而是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一本……数学专着上?
林栀的心微微一跳。这是他出事以来,第一次表现出对以往兴趣的关注。是巧合,还是……一丝意识的松动?
她将餐盘放在桌上,状似无意地将那本做了记号的杂志放在了专着旁边。
“今天天气不错,可惜你不能出去走走。”她一边摆弄餐具,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话,仿佛只是在闲聊,“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吗?你总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说那里的阳光最好……”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充满阳光和温暖的回忆。她仔细观察着陆辰言的反应。
他安静地吃着东西,动作依旧机械,眼神大部分时间停留在虚空。但当林栀提到他们第一次牵手,在图书馆因为一道数学题争论,他熬夜为她准备生日惊喜时……他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握着勺子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极其细微的反应,几乎难以捕捉,但却像黑暗中划过的微弱星火,让林栀看到了希望。
他没有完全消失!陆辰言的意识,还被封锁在深处,但并未湮灭!
然而,就在林栀心中升起一丝雀跃时,陆辰言突然放下了勺子。他抬起头,看向她,那双琉璃色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带着一丝……不耐?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便签,而是直接指向门口。
一个清晰而冰冷的逐客令。
林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是那个“存在”察觉到了她的试探,打断了这短暂的交流?
她不敢违逆,只能端起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然后退出了卧室。
门在身后关上。林栀靠在墙上,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与之前细微的波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意识在激烈地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而显然,那个外来的“存在”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第一天,在希望与失望的交织中过去。
第二天,林栀尝试了新的方法。她找出以前两人一起听的音乐播放列表,在客厅里轻声播放。是一些舒缓的古典乐和轻快的民谣,充满了他们共同的回忆。
音乐流淌在寂静的公寓里,如同试图融化坚冰的溪流。
一开始,卧室里没有任何反应。但当一首他们都非常喜欢的、带着些许忧伤旋律的小提琴曲响起时,林栀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里面又恢复了死寂。
但她确信,刚才那绝不是幻听。音乐,似乎能穿透那层冰冷的壁垒,触碰到更深层的东西。
她不敢贸然进去,只是将音乐的音量稍稍调大了一些,让那悠扬而熟悉的旋律持续地在空气中回荡。
整个下午,公寓里都萦绕着音乐声。陆辰言没有出来,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一丝丝。
傍晚,周铭发来了加密信息。排查有了进展,他们锁定了一个位于太平洋公海、坐标隐秘的私人岛屿。岛屿的所有者通过层层伪装,最终指向劳伦斯家族的一个离岸基金。卫星图像显示,近期岛上有异常的能量波动和人员活动迹象。
那里,极有可能就是备用的仪式地点!
周铭已经调动力量,准备前往拦截。但他也警告林栀,对方很可能也有后手,真正的仪式地点仍不确定,公寓这边的情况依然是关键。
时间只剩下最后二十四小时。
第三天,黎明到来得格外缓慢。林栀几乎一夜未眠,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她知道,今天将是决定性的时刻。
她像前两天一样,准备早餐,播放音乐,说着往事。但她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
陆辰言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他依旧沉默,但眼神不再总是放空,反而会偶尔、极其短暂地停留在林栀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辨,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告别。
中午时分,当林栀再次端着午餐进入卧室时,她注意到,陆辰言之前翻看的那本数学专着,被合上了。而在专着旁边,那本她做了记号的杂志,被翻到了她用隐形药水抄录了“共鸣仪式”细节的那一页。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些信息!
是陆辰言本人看到的?还是那个“存在”?
她不敢确定,只能强装镇定地放下餐盘。
就在这时,陆辰言突然抬起手,不是指向门口,而是指向了书桌的抽屉。
林栀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他以前存放一些私人信件和旧物的地方。
他是什么意思?
陆辰言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栀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很整洁,只有几封泛黄的信封和一个小巧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那个盒子……林栀认得,是陆辰言母亲留给他的少数遗物之一,他一直很珍视。
她拿起盒子,看向陆辰言,用眼神询问。
陆辰言微微点了点头。
林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首饰或纪念品,而是一枚古朴的、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印章。印章的底部,刻着的正是那个完整的、复杂的家族徽记!
而在印章旁边,还压着一张折叠的、非常陈旧的纸条。
林栀颤抖着手拿起纸条,展开。
上面是陆辰言母亲娟秀而略显无力的字迹,只有短短一行:
「辰言,若遇无法解决之危局,持印往‘银杏旧居’,或有一线生机。」
银杏旧居?林栀立刻想起了那张老照片,陆辰言母亲站在一棵古老银杏树下的地方!那是她婚前的住所!
这枚印章和这张纸条,是母亲留给儿子的最后保命符?指向一个可能安全的地方?
陆辰言在这个时候,指引她找到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他本人残存的意识,在向她示警,为她指明退路?还是那个“存在”布下的又一个迷局,想将她引开?
林栀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印章和泛黄的纸条,看着眼前沉默的陆辰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最终时刻来临前,他递给了她一个可能生存的机会,却也留下了一个无法分辨真伪的谜题。
这究竟是绝望中的慈悲,还是更深陷阱的诱饵?
她该相信吗?
而距离周铭推测的仪式窗口期,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
风暴,即将来临。
林栀将印章和纸条小心收好,退出卧室。她的心跳如擂鼓,脑海中思绪万千。银杏旧居在哪里?那里真的安全吗?陆辰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指引她去那里?
她走到客厅的电脑前,开始搜索关于“银杏旧居”的信息。但这个词太普通了,搜索结果成千上万,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她想起了那张老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树下有一座古朴的房子。她将照片扫描进电脑,用图像识别软件分析,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栀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突然,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匹配结果。那是一张来自某个地方志网站的图片,图片上是一座位于偏远山区的老宅,宅前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与照片中的景象惊人地相似!
林栀的心跳加速。她点开链接,查看详细信息。这座老宅位于邻省的一个偏僻山村,已经废弃多年。资料显示,这座宅子曾经属于一个在当地颇有声望的家族,但几十年前就没落了。
她记下了地址,然后开始思考下一步。她应该去吗?现在离开,意味着放弃陆辰言,但如果不去,可能会错过唯一的机会。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陆辰言站在门口,他的眼神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林栀熟悉的温柔。
“栀栀,”他用沙哑但清晰的声音说道,“快走。”
林栀愣住了,这是陆辰言回来后第一次正常地说话,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辰言?是你吗?”她颤抖着问道。
陆辰言点点头,但他的表情很快变得痛苦,眼中闪过一丝蓝光。“快...没时间了...它要醒了...”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扭曲,像是两个声音在重叠。
林栀知道,这是陆辰言本人意识在最后时刻的挣扎。她冲上前,紧紧抱住他:“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
陆辰言用力推开她,眼中蓝光大盛:“必须走!去银杏旧居...那里有答案...”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那个冰冷的存在,“但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眼中的蓝光与原本的琉璃色激烈地交替闪烁。最终,蓝光占据了上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
“时候到了。”他用冰冷的语气说道,然后转身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林栀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留下来面对未知的危险,还是前往银杏旧居寻找可能的生机?
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仪式窗口期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她知道自己不能丢下陆辰言,但也许银杏旧居真的有能够帮助他们的东西。她决定赌一把。
她快速收拾了一些必需品,将印章和纸条小心收好,然后悄悄离开了公寓。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没有看到,卧室的门缝下,渗出了一丝幽蓝的光芒...
倒计时,还在继续。